若不是因為嗜鉻細胞瘤如此凶險,他也不至於把這台手術當成救星。
許秋的技術,哪怕是範德堡大學醫學中心,也極為稀缺。
自己才能借此獲得院方,乃至於自治州的力保。
說實話,若是有可能的話,威爾斯真想把許秋拐走……
可惜,臨醫跟協和都是大夏頂尖醫院。
拐不得。
想到這,威爾斯又有點納悶了。
明明斯蒂芬說臨醫跟協和平起平坐。
為何沃森他們一口一個“小醫院”?
自己沒來過大夏,不了解這邊醫院的具體排名。
你沃森,一個來臨醫搶成果的家夥,不把臨醫有多可怕給摸透,不看看許秋的手術水平到底幾何,就敢直接上?
真以為霍普金斯醫院就無敵了?
想到這,威爾斯更覺得可笑。
隻能說他們太高傲。
真以為天下之大就隻有一個霍普金斯。
但,還有許秋在麵前!
“幸好斯蒂芬提醒了我,不然光是看著臨醫這破舊的醫院大樓,以及簡陋的手術室,我還真以為是什麼三流醫院……”
鬆了口氣的同時,威爾斯一身壓力也陡然卸去了。
畢竟,在許秋來之前,這台嗜鉻細胞瘤切除的所有壓力都在他身上。
但現在來了位個子更高的。
而且,看許秋的架勢,明顯打算接手手術了……威爾斯自然不必再有任何擔心。
此時他也算是明白了以前其他醫生見到他時的心情。
原來……有一個大佬兜底是如此的爽!
“我指導,你開刀。”
然而這時,許秋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威爾斯一愣。
等等,我開刀?
他剛剛鬆懈的心情突然再次提起。
望著威爾斯有些錯愕的目光,許秋微微點頭:“你馬上就要離開臨醫,僅僅是演示手術,效率太低了。之後你自己主刀,我負責指出手術不足。”
理論終究隻是理論。
實操才是王道。
而聽到這番話,威爾斯頓時有些猶豫了。
他到底還是國際教授。
當場被人指出錯誤,內心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的。
但,想到自己麵臨的處境,以及為數不多的時間,最後威爾斯一咬牙,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許醫生了,不用給我留麵子,哪裡有不足,直接指出來就行。”
“開始吧……你這腎上腺區探查,一塌糊塗。”
許秋一開口,手術室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
而威爾斯眼皮跳動。
臥槽。
你還真不留麵子啊!
不過,他卻是有些不服氣了。
許秋的嗜鉻細胞瘤的確完美。
但自己也並非是初學者。
相反,威爾斯本身就是泌尿外科的一把好手,之前也做過一定數量的嗜鉻細胞瘤切除。
雖說並沒有保下每一個病人,但整體成功率還是不低的。
要說他不如許秋,威爾斯雙手雙腳同意,但要說自己探查一塌糊塗……這怎麼可能!
“Gerota筋膜,定位混亂,層次也紊亂。”
許秋沒有多說,而是直接點出了問題。
他點在腎動脈上,道:“解剖標誌,是以腎動脈搏動為深部定位點,沿Toldt線縱向切開側腹膜……然而這位病人存在血管畸形,所以你用這種辦法進行定位,並沒有將Gerota筋膜完全找出……
“以及筋膜層次,優秀的剝離,應當可以保證足夠的術區,同時又能保證腎周脂肪墊的完整。但你,估計是為了節省時間,選用了更大尺寸的刀片,以至於剝離時無法精細控製切口……”
威爾斯越聽,表情就越是凝重。
許秋並沒有看到他手術的過程。
但每一步,卻又仿佛被對方洞悉。
這一刻,威爾斯有點汗流浹背了。
且隨著許秋的剖析,他也有種感覺……自己這做得什麼破手術,簡直是丟人現臉!
不過,威爾斯還是咬牙重新拿起了手術刀。
好在是探查出了問題。
探查做得不好,重新查就是了。
還有挽救的機會。
“鑷子提起筋膜,換用15號圓刀片做2cm小切口後,隨後換組織剪擴大。”許秋指揮著。
他能看出來,此前威爾斯為了省事,同時也是因為對自身技術的自信,直接一個刀片就做下來了。
甚至沒有換組織剪這一步。
這其實,也有一部分許秋的問題。
畢竟……對於掌握了完美級手術的許秋而言,沒必要這麼繁瑣,一塊刀片就能打天下。
但,威爾斯不行。
對自身力度的掌控力不夠,就隻能換器械。
用更繁複的操作步驟,以量身打造的器械,去覆蓋技術力的不足。
威爾斯隻學到了自己一塊刀片一氣貫通地做完。
卻沒有意識到……自身與許秋的技術差距。
而此時。
在許秋的指揮下,威爾斯換用了更繁瑣的流程,終於找出了Gerota筋膜的精準定位,並且對這一段筋膜實現了完整切開。
而且這次的筋膜層次就十分清晰了。
隨後,許秋繼續指揮。
“左手,剝離球向頭側推擠膈肌腳纖維。
“提防脾靜脈橫跨,沒有把握的話采用‘懸吊牽引法’固定胰尾。
“腎上腺靜脈係統的處理也不完善。遊離的時候用靜脈鞘內剝離法,以直角鉗沿血管長軸分離,預留5mm安全邊界……當然,也可以分次阻斷驗證血流動力學穩定性。”
在許秋的提點下,威爾斯逐漸進入了狀態。
右側阻斷。
左側雙重血供結紮膈下動脈分支,再處理中央靜脈,最後近腎門處用Hem-o-lok夾閉。
這一步,可以預防術後乳糜漏。
差不多二十分鐘後。
這一場探查實操才總算結束。
威爾斯吐出一口氣:“擦汗。”
此刻,他頭上已經是細密的汗珠。
瞳孔裡則滿是不可置信。
原以為,他跟著許秋做幾台手術,得到了許秋不遺餘力地教導後,就已經能夠出師了。
但現在看來,自己仍有許多不足之處。
而且,這就和杜崇嵐一個樣!
由於威爾斯此前就掌握著相當高水平的嗜鉻細胞瘤切除,很多環節,他都會下意識地應用以前的手術習慣。
甚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問題。
而這一台手術,算是真正的破而後立。
他也終於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距離許秋的嗜鉻細胞瘤切除,究竟還有多大的差距……
而與此同時,威爾斯心裡突然升起了一陣惶恐。
一個巨大的疑問浮現在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