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負責帶路的工作人員此時瞳孔都收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喊道：“常……常院士！”
而相比之下，許秋則沒有多餘的表示。
他見常微罹沒有主動開口，也沒有攀談的心思，就準備邁步離開了。
而這一刻，對麵的常微罹臉都差點就綠了。
真有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院士身份？
原本，他還打算給許秋一個下馬威。
故意板著臉，等對方過來跟自己請示。
卻沒想到，許秋見了他，表現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彆，該乾嘛依舊乾嘛！
這種心態屬實罕見。
也確實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當下，常微罹也顧不得什麼身份和麵子了，直接踏前一步，板著臉道：“許秋，談談？”
這話一出，許秋才終於停下腳步。
雖說他看不上常微罹。
但院士都已經堵在門口邀請，再想無視也做不到了。
“常院士有什麼事情？”許秋保持著冷淡的態度。
不過該有的禮節都不少。
常微罹張張嘴，半天都沒出聲。
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越禮貌越疏遠”……
不過常微罹有正事來找許秋，也不在意這些細節了。
於是默然片刻後，道：“找個地方聊聊吧。”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他原以為許秋會像是其他人一樣跟上來。
然而這時，許秋的聲音也終於飄來：“常院士，晚點我要去阜外，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就當場講明白。如果是重要的事情，那就車上詳談。”
至於挪地方專門商談？
許秋覺得，他沒什麼可以跟常微罹這類人聊的。
而聽到這話，常微罹眼底劃過一抹怒色。
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
猶豫片刻，常微罹沉著臉來到了許秋身邊，他看了眼許秋旁邊帶路的工作人員。
後者戰戰兢兢，但因為有戴楠的吩咐，也不敢就這麼離開。
許秋則不動神色地對工作人員道：“辛苦了，你就先回去吧。”
聞言，工作人員才如釋重負，趕緊逃離了這壓迫感滿滿的地方。
等人走遠後，許秋才看向常微罹，道：“常院士，有話直說就行。”
常微罹意味深長地看了許秋一眼。
發現自己的威勢對許秋沒有任何作用後，他也隻能無奈放棄。
不過話語中還是帶著居高臨下的姿態。
常微罹用教訓的口吻道：“我給你一個重新拿冠軍的機會，你就這麼拒絕了？你可知道多少天才付出多少努力都沒法鍍這一層金。”
許秋平視著常微罹，道：“常院士，如果你是打算把傅元魁的話重複一遍，那請恕我告辭了。”
常微罹臉色一僵。
多少人希望和自己套近乎。
結果許秋生怕自己多浪費他一秒鐘。
微眯眼睛，常微罹克製著心中的憤恨，道：“我了解的不差的話，你似乎是一個更在乎病人的醫生？”
“這恰恰是一名醫生的基本素質。”
“那就對了。”
常微罹的聲音立刻變得無比嚴厲。
壓力也撲麵而來。
他質問道：“你可知道，脊柱骨折的治療自醫學誕生之起，就困擾所有醫生。
“而且自現代醫學正式開啟後，醫學界、科研人員對脊柱骨折的研究也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幾代醫學家前仆後繼，都沒能找到真正破解脊柱骨折的解法。
“而我的‘脊柱後路經椎弓根內固定’項目，卻是近兩個世紀以來，最有希望破解這一骨科世界級難題的方案！
“根據統計，光是大夏，脊柱骨折的發病率就達到了每百萬人34.3人……涉及到的社會經濟負擔超過百億元！
“若是我的‘脊柱後路內固定術’一成，無數病人將因此獲利。同時，醫保、國家層麵的經濟負擔，都會減輕一大截……”
說到此處，常微罹厲聲喝問許秋，道：“你可以不認同我的《治療指南》，但，我所行之事，卻的的確確能救無數病人，你拒絕我，反而是愚蠢至極。真要是為病人，為何不摒棄前嫌與我合作？
“你口口聲聲為病人，結果就是因為個人喜好，放棄一個讓能讓無數骨科患者獲得福祉的技術？”
這番喝問，仿佛是當頭棒喝。
再加上常微罹的院士身份，哪怕是鄭酉在麵前，可能腦子也會出現一瞬間的宕機。
但……
常微罹麵對的是許秋。
那充當吉祥物的二十餘年，已經將他的性格磨煉得寵辱不驚，更不會因為上位者的一番話就暈頭轉向。
相反，許秋此刻的思路異常清晰。
他盯著常微罹，毫不示弱地道：“常院士，我拒絕的隻是你而已。”
常微罹眼神中透出幾分危險的意味，冷笑道：“這有什麼區彆？沒有誰在‘脊柱內固定術’上比我走得更遠，如果未來二三十年有誰能拿出解法的話，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
許秋平靜地搖頭：“區彆可太大了。
“腰椎間盤突出症還隻是一個普通的疾病，你都能借助《治療指南》改寫該病的適應症、治療方針。
“如果我再加入你的團隊，讓‘脊柱內固定術’也被你收入門下……我不相信你真會讓這個術式成為病人的‘福祉’。”
許秋的話極其直白。
甚至於絲毫不留情麵。
連發病機製、治療方案都已經足夠清晰的腰椎間盤突出症，都能因為常微罹一紙條文被改寫。
如果“脊柱內固定”這一完全陌生的領域，隻有常微罹這唯一的掌舵者的話，難以想象將有多黑暗。
而常微罹聽到這番話，臉徹底綠了。
之前許秋雖然也拒絕了自己，但到底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的消息。
但現在，被許秋當麵罵到頭上……普通人尚且有脾氣，更何況他還是高高在上的院士。
而隨著常微罹的臉沉下來，如山般的壓力便撲了上來。
他盯著許秋，道：“從醫不是會拿手術刀就行，你往上爬，沒有人借你一把梯子，還想左腳踩右腳上天不成？”
許秋自然知道常微罹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他沒心思留在這等常微罹發泄完情緒。
該有的禮貌，已經給過了。
至於想要許秋尊重對方……一個為了擴大手術人群、從醫械中牟取更多利益的醫生，不配他如此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