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是愣頭青其實也不太準確。
許秋已經是四十五歲的老醫生了，按理說不該如此魯莽……此舉更是在自斷前程。
任誰也想不通許秋的目的。
為了踩著院士揚名？
還是說……借此打造自己的人設，走網紅醫生的路線？
權威專家們想不通。
他們永遠也想不到還有另一種可能——也許，許秋什麼也不想要，隻是想要為楊雙福這些因為不合規的椎間盤手術而受害的病人，伸張一個公道。
隻是為一個“醫者仁心”。
……
此時，常微罹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不過良好的養氣功夫還是讓他保持著表麵的淡定。
隻是眼神中，多了一絲陰翳。
“你倒自認是個有良心的醫生……”常微罹笑著，語氣說不出是嘲諷還是讚賞。
隨後，他笑容一收，道：“這是一場手術比賽，任憑你巧舌如簧，用各種辦法都規避不掉。
“如若你放棄手術，那就等於是放棄這場考核，這場考核將按棄權處置。”
這話一出，佟雪齡等人的臉色徹底變了。
棄權，和零分，同樣不是一個概念。
零分至少還有排名。
但棄權，等同於這一輪考核完全沒有任何加分。
天生就比其他人少一項。
那排名就是直接從倒數開始了。
哪怕是許秋，可能也得排在下遊，甚至連前五十都進不去了。
而此刻，許秋的眼睛卻是一眯。
果然……
他沒猜錯。
常微罹之所以這麼安排，就是為了把其他醫生的命運綁定在自己身上。
也就是說，如今許秋拒絕手術，已經不是影響他一個人而已了。
然而，許秋對此早就有了決斷。
他直截了當地道：“如果病人適合手術，哪怕沒有你這所謂的比賽，我照樣會做。但相反，如果不符合適應症卻強行上台，這種事情我做不到。”
許秋之前就已經給佟雪齡他們打過了預防針。
因而聽到這番話，他們雖然有些驚慌，但也不至於多出格。
然而常微罹的臉卻是瞬間冷了下來。
不過，身為院士，他不可能和許秋這麼一個小角色動怒。
因此在冷冷地瞥了許秋一眼後，他轉頭看向了病床上的一號病人，直接道：“我是院士，全國脊柱外科領域，沒有人比我更懂腰椎間盤突出症與手術。你選擇信我還是信他。”
一號病人此時愣住了。
這位鄉村教授原本還有些恍惚，但此刻完全清醒了過來。
他看看許秋，又看看常微罹，感覺腦子都要炸了。
不是……
我是來看病的，怎麼還做上了選擇題？
難道醫生之間的方案不是互相佐證的嗎，怎麼會有兩個完全不同的觀點！
此刻，一號病人內心無比掙紮。
從心底裡，她其實更偏向於許秋。
因為就在剛才的半小時裡，許秋將醫生對病人的人文關懷體現得淋漓儘致。
給鎮痛、緩解病人痛苦。
語氣平和，麵對病人不急不躁。
甚至連聽診器都會搓一搓，避免讓病人受涼……
這樣一個醫生，帶給一號病人的是暖烘烘的安心感。
然而在常微罹身上，她感受的東西卻不一樣。
在來到協和之後，她就接受過常微罹的問診和檢查。
不過，在常微罹等人麵前，她感覺自己更像是一塊冰冷的肉。
隻不過上麵寫著一串串與疾病有關的數據。
儘管不可能要求每個醫生都設身處地，但，當真正碰到一個在乎病人感受的醫生時，很少有患者不為此而心懷感激。
而有時候，這種溫暖的力量，比各種帽子還要更有用。
“醫生，真的不用做手術嗎？”一號病人目光直接跳過了常微罹，看向了許秋。
許秋仿佛也沒看到常微罹。
他平靜地點了點頭，道：“腰椎間盤突出症患者之中，隻有百分之五左右的病人需要手術，絕大部分病人都可以通過保守療法治療。”
一號病人聞言，心中大定。
她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道：“好，那我不做手術了……之前你們說要負擔我的醫療費，正好也省下這筆錢，可以給更需要的病人。”
說這話時，一號病人言辭懇切，儘管身上依然帶著痛楚，卻發自內心地笑了。
這讓許秋、佟雪齡等人都有些觸動。
這位鄉村教師都已經身在泥潭之中了，卻還在惦記著其他人……
不過這一幕卻讓常微罹的臉徹底綠了。
一個個的，都裝什麼聖人？
他看也不看一號病人，直接轉身對著眾人宣布道：“許秋因對賽事組安排的手術病例有異議，經過我勸阻後依然一意孤行拒絕手術，故此取消考核資格。同組其餘人，同樣取消比賽資格。
“接下來，傅元魁組繼續手術。”
說完這話，常微罹不再說一句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一路上，考官們紛紛起身讓路，一個個都縮著腦袋，生怕觸了黴頭。
就連鄭酉和段順，此刻都是不敢吭聲了。
而此刻的大禮堂內，本該喧嘩一片，但見到常微罹那陰沉的臉色，竟然是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議論。
眾人隻能用驚愕的目光望著許秋，內心已經炸開了鍋。
臥槽，許秋被取消資格了！
這特麼……咫尺之遙的冠軍就這麼沒了！
而且還連累了同組的這麼多人……佟雪齡、薛宏、譚步飛，這三人就代表著華西、齊魯以及璟瀾醫療……結果直接被刷下去了！
他們以為這可能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手術較量。
卻怎麼沒有想到，竟然用這種方式收尾！
而此刻，最憤怒的是王修文。
他的肺已經快要氣炸了！
這回，他是奔著冠軍來的。
結果許秋給他整這麼一出！
最糟心的是，梁傑這蠢貨也跟著來了許秋組，這意味著白雲省的兩個參賽者又是墊底！
明明隻差一步就能拿到白雲省從未達成過的冠軍！
……
而這時，場中的其他參賽者也是愣住了。
他們都回想起許秋那句話。
不少人心裡都有種後怕的感覺。
難怪許醫生當時會說那樣一番話……果然，大佬就是大佬，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幕，所以提前打預防針？
此時，不少人看向佟雪齡、薛宏等人的目光，都帶了一絲同情。
原本佟雪齡這幾個人拿個前十不成問題的。
但現在因為少了一項考核成績，直接墊底……這落差，一般人都沒法接受。
不過此刻，更震撼的卻是傅元魁。
在聽到常微罹宣布處理結果時，他就怔在了原地。
直到此時，他眼裡依然滿是錯愕，就這麼盯著身旁的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