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委員?”
看到出現在門口那著一身便裝的身影,關主任條件發射似的蹦了起來。
王修文……
白雲省醫療領域真正的掌權者。
彆看他在臨醫屢次吃癟,又在戴楠等人麵前沒有一點脾氣。
但,一把手的地位還是不可撼動的。
真要論權力,他比周景芝、戴楠都要高多了。
後兩者更多的是影響力。
王修文對他們禮敬三分隻是因為,沒有人敢對這種級彆的技術人才擺什麼官架子。
畢竟,今天傳出去某地主任委員對戴教授頤指氣使,第二天檢察組沒有到府上,都算是飛機飛得慢。
“都坐。”
王修文這次是自己來的,隻帶了一個助理。
說完,便自然地坐在了許秋對麵。
助理本來想立在一旁,但現在是公眾場合,這樣做太顯眼了,於是坐在了王修文旁邊,不過特地將身子壓低了一些。
而對麵。
相比於關主任那已經快抖成篩糠的腿,許秋顯得要沉穩多了。
他抬頭看了眼王修文,大方地道:“王委員,您找我?”
王修文也沒有賣關子,直接點名了來意,道:“許醫生,王鴻寶應該來找過你了吧?”
許秋點點頭。
雖說王修文和王鴻寶都姓王。
但這兩人應該沒有血緣上的關係,頂多是利益關聯而已。
許秋沒有開口,靜等著王修文繼續。
這倒是讓王修文有些尷尬了。
他平日裡每到訪一處,其他人都誠惶誠恐,對自己更是敬重有加。
但麵對一個完全不畏懼自己身份的許秋,他諸多頭銜就不太管用了。
“許醫生,白雲省就恒康醫藥這一根獨苗,它很有希望衝出省內,在全國的醫藥領域發光發熱。”王修文索性挑明了來意。
這話,是打算保王鴻寶和恒康醫藥了。
許秋抬起頭來,也不顧忌對方的身份,直接問道:“王委員,你打算默許王鴻寶的犯罪事實?”
王修文一愣。
他沒料到許秋說話竟然如此直接。
頓了頓,王修文搖搖頭,道:“我們就是醫生而已,這方麵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就行。我隻是覺得,省內好不容易冒出一家有望衝向全國市場的醫藥企業,如果這個節點換掌門人,總不是什麼好事……
“這樣,往後你們醫院的藥品、耗材,但凡從恒康醫藥拿的,都比集采價格要低一些,如何?”
這算是極大的讓利了。
現如今,絕大部分藥品、耗材,都已經是零加成。
也就是說一毛錢一粒的藥片進來,醫院也隻能賣一毛錢。
分文不賺。
還得搭上倉儲、運輸、折損等等成本。
而且大型設備檢查、化驗費用也連降兩三級。
這種情況下,王修文願意讓渡一部分藥品耗材利益,其實是在讓白雲省的財政補償。
而此時,助理知道該自己開口了,他壓低聲音道:“許醫生,這樣做你好我好,對病人來說也是福音。
“王委員其實早就搜集王鴻寶的違法事實了,等恒康醫藥穩定下來,不用你出麵,我們就會讓他得到該有的懲罰!”
許秋安靜地聽著。
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這番話。
事實上他並不在乎王修文這邊說什麼。
一個人的目的,不是靠口中的幾句話展示出來的,而要看他做了什麼。
王修文這麼做的最終結果就是讓王鴻寶逃離懲治。
那粉飾再多也沒有意義。
所謂的“等恒康醫藥穩定下來”,壓根就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大餅。
如今,恒康醫藥還隻是省內巨頭,就已經讓王修文著急去保了。
真要等恒康拿到斯蒂芬的“肺移植達芬奇機器人”和“心肺通分析程序”,到時候恐怕更沒人敢動王鴻寶。
可以說,如今是唯一一個讓王鴻寶接受製裁的機會。
一旦錯過,等王鴻寶身上真的牽扯到一堆利益,不僅與省內醫療領域掛鉤,還跟外院諸多醫院、教授等的利益息息相關,到時候可能真的就是“區區搶個肺的死仇而已”了。
許秋想通這些,心中不再思慮,平靜地道:“王委員,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一個省的醫藥大權不是掌握在你手裡,而是係在另一個私營企業的老板身上?”
王修文瞳孔一縮。
這話就差把“你是能力不足,還是跟王鴻寶有勾連”給揭露出來了。
他整個人都有些發毛。
誰說許秋是個隻會做手術的“書呆子”?
他跟沈瑤壓根不一樣!
沈瑤是對人際交往沒有半點天賦,各種人情世故更是看不通透。
但許秋……
他隻是不想,並非不會!
此時王修文才猛地想起來。
眼前這位不是什麼愣頭青,他已經四十五歲了,在何恒進手底下乾了二十多年,在最複雜的臨床基層也安然混了無數日子,又怎麼可能這麼好對付。
王修文屈起食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
片刻後,他打算轉守為攻。
眼皮一擴,王修文臉上便帶上了幾分怒氣,道:“許醫生,你要知道,到了我這個位置,糾結單純的法與不法、善與惡根本就不切實際。
“我們要考慮的是成本。社會成本!醫藥領域正常運轉、穩固發展才真正重要的東西!
“隻要恒康醫藥能撐下去,病人、醫院,乃至於省醫療,都能受益。”
說到這裡,王修文身子突然前傾。
一股上位者的壓力撲麵而來。
他聲音低沉,道:“許秋,你要顧全大局。”
助理也趁機勸道:“事情已經發生,再追責也沒法挽回什麼。但恒康醫藥不倒,不隻是你們臨醫,白雲省各大醫療機構都能受益!
“省內醫療發展起來了,有話語權了,我們白雲省的病人才能享受到更好的醫療服務!
“許醫生,您是明事理的人,應該分得清孰輕孰重!”
麵對這劈裡啪啦的教訓,關主任和劉叔已經汗流浹背了。
兩人隻覺得心裡壓力極重。
全省病人的福祉都在一念之間,換位思考,如果自己麵臨這種選擇,可能已經退步了。
但許秋似乎並不能接受這個觀點。
他的表情仍然沒有多少變化。
隻是輕輕搖搖頭,就這麼盯著王修文,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那說明,你不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