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宮大門重新敞開之時,裡麵已是屍橫遍野,血水順著大理石磚的縫隙肆意流淌。
戰鬥過程很慘烈,但又實在乏善可陳。
卡薩吉衛隊很厲害,其中不乏舍邁爾還在時,調配魔藥培養出的精銳,可最多也就跟洛薩麾下擁有“光環”增益的士兵們一個水平,更彆提跟掌握有聖輝的修會騎士們相比了。
如果不是這些薩拉丁的親衛們似乎是親眼目睹了主君敗亡,已有決死之誌,他們早就該崩潰投降了。
一名衣袍染血的十字軍騎士畢恭畢敬道:“陛下,薩拉丁的王宮,已歸您所有。”
“全賴諸位奮戰。”
洛薩微微頷首,旋即下了馬,他穿過了遍地屍骸,穿過一座座圓頂,方頂的宮殿,美輪美奐的庭院,終於來到了大馬士革王宮的最中心。
薩拉丁的作風很簡樸,曆史上他去世時隻留下了一枚第納爾金幣和四十七枚迪爾汗銀幣。
可這座王宮依舊很是恢弘,也不知是薩拉丁為了彰顯威儀自己修的,還是繼承自讚吉,法蒂瑪等前王朝的餘澤。
當——
遠方,時隔數百年歲月,基督教堂晚禱的鐘聲,再度響徹大馬士革。
洛薩一行人儘數停住了腳步,凝神去傾聽。
許久,待到鐘聲停歇,利奧波德才笑著說道:“陛下,自今日起,大馬士革,已歸於您手。”
洛薩微微頷首:“看來戰事已定,利奧波德爵爺,替我傳令吧,清點王宮中的財物,訂立賬冊,封鎖好宮殿,不要讓閒雜人等靠近,接下來我們要處理的事務還多著呢。”
宮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鬨聲。
德瑞姆這個庫爾德人出身的敕令騎士,此時正帶著自己麾下的農兵們,推搡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男人向宮殿走來。
“該死的,我是沙蒂永的雷納德,死海的無冕之王,你怎敢這樣對待我!”
雷納德憤怒地咆哮道。
雖說失去了外約旦伯爵的頭銜,雷納德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但他好歹也是麾下領有數百騎兵的大貴族,腓力國王都要對他保持尊重,哪裡想得到洛薩麾下連一個小小的騎士都敢對自己如此無禮。
德瑞姆冷笑道:“很抱歉,男爵大人,但你違背了軍法。”
他和他的農兵們被委派為督戰隊,親眼看到雷納德和他的親兵們闖進一座宅邸當中燒殺搶掠,他們想要製止,這幫人居然還敢暴力抗法。
雷納德不甘地反駁道:“我們辛辛苦苦攻下了大馬士革,領地的分配卻與我們無關,難道還不能讓我們自己獲取應得的酬勞嗎?”
“陛下已經給你們應得的酬勞了。”
“這不公平!”
“不公平?”
德瑞姆冷笑道:“蠢貨,你以為就憑你,憑什麼能攻進大馬士革這樣的堅城?直到現在你還不悔過,那就看看陛下會怎麼處置你了。”
他說罷,便派人前去通報。
雷納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聲音顫抖了起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是洛薩.是陛下派你盯著我的對不對?你們想要排除異己,我不服,我要求請腓力陛下過來!”
他的聲音,在看到那戴著金冠的年輕國王走來時,戛然而止。
洛薩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俯瞰著他。
他的神情很冷漠,挎著一把裝飾用的佩劍,背著夕陽而立:“為何要請腓力陛下呢?難道你雷納德不是我的封臣嗎?還是說,你不認可我頭上的這頂耶路撒冷王冠呢?”
沙蒂永的雷納德,早在他失去外約旦伯國和希伯倫的領地以後,就已不再被洛薩視作什麼敵人了,他根本不配。
但眼下既然左右都要找幾個雞宰掉給猴看,雷納德這個一直不太安分的家夥,還是處理掉比較好。
“陛下,我知錯了,求您寬恕!”
雷納德再狂妄,看洛薩那滿是殺氣的眼神,也知曉他這次絕對是要來真的,哪還敢死命硬扛,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洛薩沒有看他,而是看向德瑞姆:“按照軍法,屠殺平民,搶掠財富,該怎麼處罰?”
德瑞姆毫不猶豫便道:“應當處以絞刑。”
這個庫爾德部落民出身的騎士,分彆跟著烏爾姆,烏爾丁兩人學習過一段時間,如今也算是可堪一用的人才。
雷納德趕忙道:“冤枉,他們不是平民,家裡有很多武裝人員,在您奪下大馬士革以後,這些人都是城裡的不穩定因素,我是替您分憂啊!”
德瑞姆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陣。
洛薩臉色更冷了。
武裝人員?
這種戰亂的節骨眼兒上,誰還不在家裡藏點兵器了,要是把這些雷納德所謂的“不穩定因素”都處理掉,怕是整個大馬士革就不剩幾個活人了。
“抱歉,雷納德爵爺,軍法如山。”
雷納德有些不敢置信:“陛下,您難道要為了幾條異教徒的性命,處決一名始終奮戰在聖戰前線,虔誠熱忱的十字軍戰士嗎?難道教宗陛下不曾說過‘殺異教徒無罪’的話嗎?您又知道每年有多少基督徒和參加聖戰的貴族們死在異教徒的手中嗎?”
時至今日,耶路撒冷王國的貴族們,誰還沒幾個親屬葬送在異教徒手中的。
像耶路撒冷王國之所以會出現那麼多“贅婿”,就是因為原本的家主戰死了,女子當家卻又無法履行封臣義務,隻得“娶”一個贅婿進來。
雷納德坐上安條克公爵是靠了這個,丟掉公爵之位後坐上外約旦伯爵也是靠了這個。
不僅聖地的貴族們跟薩拉森人仇深似海,各個都是“滿門英烈”,普通人更是如此。
薩拉森人宮廷裡遍布的法蘭克人奴隸哪來的不問便知。
如果因為雷納德殺死異教徒的事,就處決他,很可能會引起眾怒。
洛薩輕描淡寫地給這件事定了性:“軍法就是軍法,跟你殺死的是異教徒還是基督徒無關。”
雷納德急得滿頭大汗,大腦飛速運轉:“您不能這麼做,我是貴族,是卡勒堡和蒙特利爾的男爵,您不能像處置那些普通人一樣處置我,我要求會審!”
他相信,隻要腓力國王和理查來了,還有雷蒙德這幫,即便再怎麼看他不順眼,也絕不會坐視洛薩肆意妄為的貴族們,就能挽救自己的性命。
洛薩輕笑出聲:“你說的沒錯,你是貴族,是王國的重臣,我不能就這麼輕易地處決了你,但你很快就不是了。傳我命令,請托倫家族的漢弗雷爵士過來。”
這裡的漢弗雷,是漢弗雷四世,伊莎貝拉公主的未婚夫,按照薩利克法,斯蒂芬妮女爵和她的兒子死後,卡勒堡和蒙特利爾本應移交給他的。
雷納德之所以能繼續占據卡勒堡和蒙特利爾,援引的是他來自的南高盧地區廣泛使用的“帝國法”中,關於“iureuxoris”的條例,即丈夫可以憑借妻子的權力,獲得相應的權益和地位。
這種事本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加上托倫家族男丁眾多,各有算盤,無法形成合力,且雷納德又沒有子嗣,才使卡勒堡和蒙特利爾的繼承問題暫時被擱置了。
雷納德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洛薩這分明就是要剝奪自己的所有頭銜,再將自己處決。
“陛下,求您寬恕,我知錯了啊!”
他哀嚎了起來,膝行於地,試圖去抓洛薩的腿。
但洛薩的神情隻是一片冷淡,他輕飄飄避讓開對方抓來的手,看對方,儼然已是在看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