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倆算是徹底撕破了臉麵,將內心話都坦坦蕩蕩說了出來,再不必遮掩。
方尋雁氣極反笑,“是啊!是我蠢。但是如今,我還蠢嗎?”
她提醒謝夫人,“母親,您現在可是被您口中的蠢人算計得,輸得一塌糊塗呢!”
謝夫人哼笑,“不過是有人幫你出的主意,你得意什麼?”
謝夫人早已看穿。
方尋雁哪有這樣算計人的本事,想必這後頭是有人在幫她。
而這個人,她已知道是誰。
方尋雁也坦蕩蕩說出口,“對,這些都是成安公主教我的。”
拉攏人心,以退為進,借刀殺人,她將自己的所有傾囊相授。
彼時方尋雁還忌憚,“殿下既然有這麼多的法子,為何之前不用在自己的身上,反倒現下來教我?”
林鶯娘極是坦蕩。
“因為我那時身份卑微。蜉蝣再厲害,又豈能撼動大樹呢?”
她緩緩走到方尋雁麵前,“但是方姑娘,你不一樣,你有娘家撐腰,還有父兄幫你,謝夫人忌憚你。所以這些法子,隻有你能用。”
方尋雁按照她教的路一步步往下走。
竟當真扳倒了謝夫人。
如今自己還懷上了謝子慎的孩子,這定遠侯府裡,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女主人。
想到這裡,方尋雁不知心裡有多痛快,她還要在謝夫人傷口上細細撒上一層鹽。
“母親放心,等我腹中這孩子生下來,我一定好好教導他,不會叫母親失望的。隻是母親,您現下也不可叫我失望呢!”
謝夫人本就在提防她,現下聽她這話即刻警醒起來,“你要乾什麼?”
方尋雁笑著來拉她的手。
謝夫人掙紮。
掙不脫。
一個正當青春年華,一個纏綿病榻,高下顯而易見。
當那隻被折磨的蒼老枯竭的手觸到她的腹時,她忽然驚叫一聲,整個人受不住的往後跌去。
“啊——”
驚叫聲引來了外頭等著的謝子慎。
他一推開門,便見懷了身孕的妻捂著腹跌倒在地,而榻上自己的生母,伸出的手還維持著推她的姿勢。
方尋雁見著他推開門便哭喊,“夫君,救救我們的孩子。母親她……想殺了我們的孩子……”
“我沒有。”
病榻上的謝夫人立即否認。
“來人——快來人——”
著急救人的謝子慎全然聽不進去,他隻能聽見自己乖巧又順心意的妻子抓著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懷裡哭得傷心。
“夫君,方才母親說想摸摸我的孩子,我以為……”
她一度哽咽不能語,“我是真的沒有防備,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想殺了我們的孩子夫君,母親說……說我不配生下夫君的孩子……”
她一邊哭,一邊疼得去捂自己的腹,“夫君,我好疼啊!我們的孩子……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沒事的,沒事的。”謝子慎一邊安撫她,一邊吩咐趕來的小廝,“快!快去找大夫來——”
小廝接了吩咐匆匆離開。
謝夫人還撐著身子解釋,“子慎,我沒有!母親怎麼可能會害你的孩子?你莫要叫這毒婦挑唆了,她這是刻意陷害我,要離間我們母子間的感情啊!”
謝子慎已將方尋雁抱起往外頭去,聽見這一句才停下腳步,回頭質問她,“那母親是說,尋雁她為了離間我們母子間的感情,寧可舍棄自己腹中的孩子?”
這實在是太荒謬,任是誰也不能相信。
謝子慎走得果斷又決絕,謝夫人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又哭又笑。
她終於明白,這個兒子,與自己是徹底離心了。
但事情遠不止如此。
大夫來看方尋雁,好在月份尚淺,並無大礙,隻是他交代謝子慎,“夫人受了驚嚇,胎像不穩,往後得多注意,好好調養才是。”
好在是虛驚一場。
大夫離開後,方尋雁後怕的抱住謝子慎,“夫君,我方才真是嚇死了,要是腹裡的孩子有什麼事,我也不活了。”
偏這時身邊的丫鬟也在挑撥,是他的通房,畫月。
“真是好險,好在夫人吉人天相,小少爺這才沒事,否則後果真是難以作想。”
一言一語,都在煽動謝子慎的心。
方尋雁險些落胎的事瞞不住。
她娘家京兆尹府的人來看她,見姑娘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是定要刨根問底的。
這一問,便將謝夫人抖落了出來。
“好啊!”
京兆尹府的人豈能罷休,“這自古以來,都隻聽說祖母護孫的事,這祖母要害嫡親孫兒的事我們還是頭一遭見。”
又憤憤道:“先前都隻聽說定遠侯府的主母最是個慈善,好相與的性子,想不到竟是如此心思惡毒!想來外頭傳的也不儘是真的,我們都是叫她誆騙了去。”
是謝夫人苦苦維持了十數年的慈母名聲,一朝崩塌。
“可憐我的雁兒,險些叫她害了去。”
京兆尹府的人定要個說法。
謝昀自謝子慎成婚後便搬回了他的私邸霧凇院,更何況他現在已去了臨江,不在金陵城裡。
現在定遠侯府主事的是謝夫人。
但謝夫人纏綿病榻,府裡能主事的隻剩謝子慎。
謝子慎哪能主事,更何況此事事關他的母親和妻子,他左右為難,萬般無奈之下,索性將纏綿病榻的母親推了出去。
京兆尹府的人鬨事直接鬨到了謝夫人病榻前,絲毫不顧及她的病體,一個兩個叫囂著要她給個說法。
謝夫人本就在病中,如何受得了這等刺激,三言兩語就叫他們氣暈了過去。
李嬤嬤本是護在榻前跟京兆府尹的人據理力爭,誰知一回頭就見謝夫人暈厥癱倒在榻上,頓時變了神色,“夫人——”
謝夫人又被氣倒了,她身子本就一日不似一日,如今這京兆尹府的人又來鬨一場,直接生生來催她的命。
流水兒似的補藥進了院裡,端出來的卻是謝夫人掩嘴咳出來的血帕子。
方尋雁看在眼裡,痛快在心上。
也是京兆尹府的人來定遠侯府這一鬨,叫往日謝夫人勉強撐著的體麵都儘失了,京兆尹府還讓人在金陵城中散出話,話裡言之鑿鑿,說謝夫人佛口蛇心,蓄意害孫。
又將許多年前的一樁舊事翻出來講,是她當年進定遠侯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