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鶯娘果然做到。
謝昀的生怒和秋後算賬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在也叫她插科打諢蒙混了過去。
這一招將計就計,正經算下來,是她贏了。
“姑娘果然厲害。”
私底下,采雁還是更愛喚她姑娘。
她對林鶯娘的崇拜向來不加掩飾,儘數露於麵上,隻是她又拍著胸脯道:“姑娘下次做事前,能不能知會我一聲?方才可當真是嚇死我了。”
采雁不是個膽大的性子。
隻是她跟著林鶯娘,冒名頂替的事做了,算計陷害的事也做了,如今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頂著成安公主的名頭,跟著她混進皇宮裡來,當真是日日提著腦袋過日子。
“宮裡的日子真是難過。”采雁不免歎氣,“還不如咱們從前在江州。”
林家雖艱難,到底隻一個林雲霜。
如今在這金陵城裡,卻是群狼環伺,處處是陷阱。
“誰說不是呢!”林鶯娘也歎氣。
這一個局接著一個局,她也是疲累至極,隻是沒法子,這金陵城弱肉強食,若是自己鬆懈些許,就能叫人吞吃了去。
“不過好在咱們今日到底是報了仇。”想到此處,林鶯娘心中寬慰些許。
“好可惜啊!”
她麵露可惜,“不能親眼去看,定遠侯府現如今是怎樣的雞飛狗跳。”
她很是期待呢!
過幾日,便有人過來告訴她消息。
是平陽公主得了外頭的消息過來告訴林鶯娘。
“那謝三公子和方家的姑娘好事將近了,聽說親事就定在這月裡呢!”
“是嗎?”林鶯娘意料之中,微微一笑,“當真是快呀!”
謝子慎和方尋雁的親事定得極快。
一方麵顧惜著流言蜚語,損害姑娘的聲名,得儘早定下來。另一方麵,是眾人心知肚明的。
聖上大限將至了。
若不趕在陛下駕崩前定下親事,遇上國喪就不好了。
聖上本也想將平陽公主的親事定下來。
奈何他身子實在不濟,又有貼心的六皇子在身邊勸,“父皇隻保重自己的身體便是,平陽的事,一時半會兒也不著急,公主下嫁是大事,怎能隨意就定下,還是等父皇養好身子再慢慢從長計議。”
這樣的話不過是寬慰之語。
聖上哪能不知自己的身子,是再也養不好了,不過是一日拖著一日,苟延殘喘罷了。
正逢平陽公主過來看望他,聽見皇兄說起這番話,當即撲進聖上懷裡哭,“兒臣不嫁。兒臣要等著父皇將身體養好,親自來送平陽出嫁。”
“好好,彆哭,父皇都聽平陽的。”
大限將至的聖上,看著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兒子貼心忠厚,女兒更是親近孝順,他滿懷寬慰。
等平陽公主走後,他招六皇子上前說話。
“朕往日待你,虧欠頗多。”
六皇子搖頭,“父皇待兒臣恩重如山。”
哪有父子之間用恩重如山的,但他們是皇室,皇室之間無父子。
也隻有現下,聖上眼見大限將至時,才有少見的父子溫情。
聖上有東西要留給六皇子,是在自己離世後命他就藩澧城的遺旨。
六皇子恭敬跪下接旨,細細看完卻麵有詫異,“就藩?”
聖上道:“澧城雖偏遠,卻是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好地方。”
聖上有自己的考量。
皇家爭鬥,向來是不死不休,凡是牽連進來的都不會有好結果。
六皇子到底是事無巨細,親奉湯藥,悉心伺候了他這麼些日子,他對於這個自己從前向來忽略的兒子,也有一份虧欠在。
是以他給六皇子遺旨,讓他在自己離世後就藩澧城,遠離金陵這個是非之地。
這般替他著想。
六皇子當然是感激涕零,叩謝皇恩。
“起來罷。”
聖上又將六皇子喚至身邊,諄諄囑咐,“至於平陽的親事,往後朕這個父皇不在了,你們這些做皇兄的可要記掛在心上,萬萬不要委屈了她。”
他還記掛著自己身邊這個最小的女兒。
六皇子點頭應下,“父皇放心,平陽的事,兒臣一定記在心上。”
說到親事,聖上不免問起前幾日宮宴一事。
成安公主招駙馬,亦是他的一塊心病。
卻沒想到宮宴上出了岔子,駙馬沒招成,倒是成全了定遠侯府一樁親事。
聖上不免有些犯愁。
六皇子又來寬解聖心,“父皇想給成安公主招個駙馬,眼下不正有個合適人選嗎?”
聖上忙問是誰。
六皇子道:“父皇難道忘了,先前那金陵第一美人的事?”
金陵第一美人的話,最早便是從定遠侯府的宴席上傳揚出來的。
他旁敲側擊提醒聖上,“父皇,慶王府的小世子可還被父皇禁足在府裡呢!”
聖上豁然開朗。
是了。
慶王府。
慶王府和定遠侯府一樣,在朝中向來中立。慶王功高卻不震主,自從上交兵權後便一直賦閒在家,做他的閒散王爺。
將成安公主下嫁到慶王府,既能顯示聖上對成安公主的看重,又不用擔心朝中有好事者借著昔太子殿下的名義生事。
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隻是這樣好的計策,六皇子提了出來,卻不肯居功,“這賜婚的旨意,父皇還是讓旁人去罷。”
他不願與成安公主的親事牽扯上聯係。
聖上問起,他自有話解釋,“若是讓旁人知曉這門親事是兒臣促成,往後成安公主倘若出事,兒臣恐有蓄謀的嫌疑。”
他既要為聖上掃清障礙,如今自然是越乾淨越好。
聖上亦是點頭,“倒是你想得周到。好罷,此事朕讓旁人去辦,你不必再操心了。此事亦隻有你我父子二人相知,不會叫第三人知曉。”
六皇子如願,躬身退了出去。
他徑直出宮,外頭自有馬車候著。車簾落下,六皇子吩咐,“去西郊。”
謝昀在西郊等著他。
六皇子將那封聖上的遺旨給他,“父皇有意,命我國喪後赴澧城就藩。”
和方才在殿內他跪地感激涕零謝恩不同,他現下是極度的不甘心。
“澧城偏遠蒼涼,何其艱苦,他打著為我好的幌子,卻要將我送去這樣的地方。我看就藩是假,怕我爭奪皇位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