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並不是特彆寬廣的庭院之中,灰色的石子鋪地,些許綠色的矮木點綴在石子路的一旁,古樸的石燈籠坐落在一處池泉的旁邊,帶著那麼一絲不倫不類的禪意。
水車緩緩轉動,帶動著涓涓細流湧入竹筒之中,竹筒儘頭連接著“驚鹿”,每隔一段時間,它便會被水流注滿,敲擊在石頭上,發出一聲脆響。
中門之後,榻榻米上,一個女人赤著臂膀盤坐在矮桌前,端著小巧的竹杯品茶。她赤著的臂膀上,一條花裡胡哨的龍紋纏繞其上,怒目圓瞪,看起來威武異常。
一個機娘跪坐在她的身旁,抱著茶盤一言不發。
她的麵前,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跪著,雙手放在地上,將頭完全貼在手上。
“還請閣下務必出手相助。我們正麵戰場上,第三軍團側翼已經不止一次發現精英兵種的蹤跡。但它每次出現,都不超過五分鐘。所以我們很難鎖定它的具體位置。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它已經接連出現了三次,每次都給第三軍團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我們不敢在您休息的時候打擾,隻能趁著您軍務的間歇,上門求助。我們第三軍團所求不高。隻是希望您能在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繞路走上一遭。隻要您的身姿出現在第三軍團的駐地。我想那個精英兵種絕對會嚇破了膽子,再也不敢從旁襲擾。”
他微微直起了身子,挪過了一旁的箱子,打開後,推到了女人的麵前。
箱子之中,赫然放置著三塊S級的模塊。
女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隻是去轉一圈兒?”
男人聞言,連忙低下了自己的頭:“如果您能有空出手將其擊殺,我們第三軍團還會有另外的誠意奉上。不過考慮到您的軍務繁忙,所以我們不敢提過分的要求。”
女人伸出手指敲擊著桌麵,片刻後,俯下身子,拉過了麵前的箱子。
她身後的機娘抬了抬眼眸,欲言又止。
她分明看得清楚,在自家主人伸手觸碰箱子時,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行!正好我要出門,就先去你那裡看上一眼,也耽擱不了多久。”
黑衣男人聞言,臉上頓時湧現出大喜過望的神色,又是一陣千言萬謝,這才弓著身子,一路退到了門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女人從矮桌後起身,寬大的袴顯得鬆鬆垮垮。她走到了門前,穿上了高高的木屐,看起來也不過一米六的高度。
男人畢恭畢敬將她引領到了車旁,小心翼翼讓她坐進了車裡,這才快步跑到了駕駛室一側,拉開車門,發動車輛,向著停靠著武裝運輸船的軍港駛去。
冷萃星,前哨基地。
擴建出的防禦設施再次一次拖延了蟲族先頭部隊進攻的步伐。給所有機娘的撤退和二次部署留下了充足的時間。
由於蘇離的布置得當,第一批次衝出丘陵的蟲族的之中,沒有一隻大型種的存在。
眾多機娘在瀚海的調度之下且戰且退,沿途更是設置了數不儘的攔截點。
雖然她們的火力並不夠強悍,可是在麵對中型和小型種上,沒有任何的問題。她們在自身C級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同這些大家夥進行廝殺。更不用說現在已經全員B級。
等級的提升,是質的提升!
如果不是瀚海一再強調按照蘇離的作戰計劃執行,這群機娘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衝上去跟蟲子們死磕到底了。
死戰,從來都不隻是一句口號。
她們有太多的戰友,倒在了這片大地上,麵對著自己的仇人,能夠保持著足夠的理智,已經屬實不易了。更何況,她們的長官還孤身一人深陷中部戰場,這更是讓所有人的心中都多了一絲急切。
她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頻道中聽到蘇離的聲音了。
十三個小隊的機娘們,在瀚海的指揮下,化身成為了一道巨大的磨盤,每一次旋轉,都能消磨掉大量蟲族的有生力量。
她們依托有利的地形,再加上取之不竭的各類武裝。
隻能說,從來沒有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穩住,不要慌!長官已經替你們頂住了大型種,我們不能貪功冒進,一定要大量消磨蟲族有生力量。隻要完成了我們的任務,這就是屬於我們的勝利!”
瀚海的聲音在頻道中響徹,李天朗駕駛著月容,帶領著自己的小隊,再一次將漏掉的蟲子清理,第一時間返回了臨時指揮所。
他坐在駕駛椅上,汗水已經將軍裝全部打濕。
月容轉過身子,替他輕柔揉搓著已經有些抽筋的雙手。高強度的持續戰鬥,讓他這個第一次上戰場的S級機師全身都止不住的顫抖。
這不是害怕!
這是腎上腺素在急速分泌,讓他的肌肉興奮到顫抖。
“小,小蓉蓉。原來,戰場是這個樣子的!難,難怪,師父那麼強!我隻能在後方殺殺小蟲子,可他卻單槍匹馬,便殺進丘陵地帶。如果我能在戰場上混跡十年,你說,我是不是就能成長到他那樣的高度?”
月容直直看著李天朗的雙眼,他的眼中帶著一抹意料之中的狂熱。
她承認蘇離是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尤其是在戰場上,他隻需要站在那裡,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定海神針。
“你能懂嗎?他隻是站在木箱上!哪怕是麵對著巨型蟲潮也麵不改色!他說,難啃的他頂上!那種斬釘截鐵,讓人忍不住就想信服!”
“懂!我當然懂!主人,隻要你一直跟在他的身旁,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他那樣的人!”
李天朗笑了,他用力抓了抓自己濕透的白發,抱起月容的俏臉就狠狠嘬了一口。
“我能感覺得到,我正在成為他那樣的人!總有一天,我也會帶著你站在高台上......”
月容抱著他的腦袋,用雙唇將他剩餘的話語全都堵回了肚子裡。
她的雙眼之中閃過一絲心疼,她從來都不想讓李天朗站在什麼高台上。她不想要戰場上的榮耀,她隻想讓這個會拚了命的護住她的男人平安喜樂,哪怕是一輩子碌碌無為。
李天朗顫抖的手放在了月容的後背,將她用力摟在了懷裡。
感受著她獨特的溫暖,他感受到了自己切切實實的活著。此時此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活得如此真實。
張昌平駕駛著堅盾,艱難的走到了月容的身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機動小隊的機娘們一個個開始補充自身的油料,相比已經有些癱軟的兩人,她們早已經習慣了現在的戰鬥頻率。
在沒有人注意的間隙,瀚海死死盯著麵前終端的屏幕。
中部戰場,黑金色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那道如血的鮮紅。
紅纓,僅僅堅持了十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