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機械島的態度嗎？”

高明瑞作為議長，並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身側的張國亮開口訓斥。他指著麵前的黑紅色機娘，臉上充斥著怒意。

總督唇角兒微微勾起，抬眼看著麵前的張國亮，不屑的發出一聲冷哼。人類似乎總是這樣。

當你要求態度的時候，他們跟你講事實。可當事實放在眼前的時候，他們又開始說你態度不好。

她輕輕揮了揮手。既像是驅趕煩人的蒼蠅，又像是在發出訊號。

站滿了半邊會議室的黑紅機娘猛然上前一步，動作整齊劃一。她們隨身攜帶的槍械前指，黑洞洞的槍口之下，張國亮瞬間噤若寒蟬。

“我機械島的態度，還不夠明顯嗎？我記得你是上了年紀，好像並不瞎！”

會議桌的另一旁，一眾議員倒吸了一口涼氣，卻強撐著，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外強中乾。張國亮臉上一片陰霾，雖然他並不相信眼前的機娘會在議會中開槍，可是他還是沒有站起來的勇氣。隻能一聲冷哼，拿起了桌子上鋪開的文件。

不過是掃了幾眼，他便將文件放下，再次開始打起了官腔。

“人類和機械島聯盟已久，總督閣下，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機師和機娘本就是一體，我們之間更是相互依存的關係。事情已經出了，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揪著事情不放。而是要向前看。你放心，你提交的材料，我們議會一定會嚴格審查！隻不過，我們可能會需要一點時間！”

淡藍色的腦袋微微向一側歪了歪，沒有言語。

瀚海雙眸一亮，走到了夜華的身旁，不動聲色踢了踢她的椅子腿。

後者轉過頭來，露出了一雙懵逼的無辜大眼。

瀚海沒好氣瞪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訴她，總督需要一個嘴替。

夜華眼睛亮了，她重重一巴掌拍在會議桌上，木質的長桌直接被她一掌拍出了一個窟窿！

所有人類議員下意識哆嗦了一下，齊齊看向了發神經一樣的夜華！

“放你娘的屁！查你大爺！你是不是真瞎了！字都看不明白？我們提交的，不是材料！是證據！你丫知不知道什麼叫做證據？沒證據的時候你要證據，有證據了你媽的你又要查查看？你是不是腦子錯亂了？上完廁所你不擦屁股你擦嘴？”

“粗，粗鄙！”

張國亮什麼時候被人指著鼻子這麼罵過！而且，罵人的還是機娘！他伸手指著麵前的夜華，指頭都直哆嗦。

“粗？老娘都沒捅你，你咋知道老娘粗？”

瀚海無聲扶額，抬腳踹了夜華一腳。後者一個趔趄，餘光看到了身側的淡藍色長發，忽然意識到自己又一次說錯了話。她兩眼一翻，隻當不知道。反正好不容易抓著一次機會，先讓自己出口惡氣再說。

“怎麼了，說話啊！事情出了，不能揪著不放？事兒都出了，我還要當它不存在，你們人類議會是不是這個意思？姓張的，你是屁股長腦袋上了吧！阿卡引來的蟲族，我們在房山整整搜尋了三天，才將所有蟲族滅殺。這件事你不知情？當時叫囂著，說是我們防禦體係出了問題的，有你一個吧！”

夜華目光死死盯著麵前的張國亮，她直接上手從桌子上掰下一塊兒木頭，隔著桌子指著張國亮。大有一言不合就扔過去紮死他的架勢。

張國亮嘴巴張了又張，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那木頭直直對準了自己，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夜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張口說道：“比賽我不知道你們看沒看！但是阿卡研製出來的東西，嚴重汙染了機娘的精神。她殺人了！我現在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誰在破壞人類和機械島的團結。是機械島嗎？是我們嗎？”

她飛起一腳，直接將麵前的桌子踢得粉碎。

夜華一步一步走到了張國亮的身前，抬腿將腳踩在了他麵前的桌子上，伸出木頭，有一下沒一下戳著張國亮的鼻尖：“老登，問你話呢！是誰在破壞團結？”

“夠了！夜華，注意你的身份。你隻是北華市督查隊總隊長！無權質問一名在職議員。”

高明瑞坐在首位，終於揚起了自己的頭。

他同樣不再年輕了，蒼老的臉上皺紋遍布，放在桌麵上的雙手，十指修長，指節凸出。乾枯的皮膚包裹著那雙手，看起來乾巴巴的，沒有一點肌肉的痕跡。

他抬頭看向了對麵淡藍色長發的少女，唇角兒無聲的笑了笑。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年輕，就像四十年前，自己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明明自己已經垂垂老矣，可歲月的侵蝕，卻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這足以說明，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公平。

“總督閣下，這件事情，我們會給你一個說法。人類和機械島的同盟關係，堅不可摧。我有一個小小的提議，不論是什麼樣的議題，都應該圍繞這一基本核心展開。我們都很清楚，種族的延續，不論放在什麼時候，都是第一要務。”

“而且在我看來，這一切，都並不是什麼大事。你們有九具機娘，出現了意識層麵的差異。可是我們的機師，同樣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想在機械島的準則裡，機娘是不能肆意傷害人類的。哪怕她精神失常，可是她虐殺了一名機師，這同樣是不容更改的事實。為什麼我們不能各退一步呢？”

夜華皺起了自己的眉頭，她看向了總督，發現她仍舊沒有說話的意思。什麼叫九具機娘，當場核心分解的那個，他給吃了？

“老高啊老高！你可真會偷換概念！我們機娘為什麼虐殺你們機師，你怎麼不提？若不是阿卡的小手段，她會出手虐殺機師？還各退一步？你展開說說，怎麼退？”

高明瑞看向了夜華，和煦地笑了笑，說道：“夜華，你的性子總是這麼暴躁。找個凳子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談。總督還在這裡，你至少應該對她抱有最基本的尊重。”

夜華聞言，緩緩將踩在桌子上的腳收了回來。她站直了身體，一步一步走到了高明瑞的身前，低下頭俯視著他。人類有的時候真的很討厭，字裡行間，不是挑撥離間，就是上眼藥。

她夜華最反感的，也正是這一點。

她盯著麵前的高明瑞，胸中怒火中燒，問道：“你，想讓我們，怎麼退？”

高明瑞靠在椅背上，輕聲笑了笑：“人類和機娘，是命運共同體，在蟲族的麵前，我們都是待宰的羔羊。夜華隊長，你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是雙方都在退讓。而不是機械島單方麵付出。”

“所以我問你，你想讓我們，怎麼退？”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歸根究底，觸犯了安全問題，才是重中之重。阿卡實業在人類腹地的研究行為必須立刻停止。同時，我們放棄追究殺人機娘的責任。這樣的讓步，難道還不夠大嗎？”

“你的意思是，機械島必須忍讓，阿卡實業可以在前線，繼續開展研究？”

高明瑞雙手扣在一起，臉上湧起了一陣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機娘戰鬥力的增強，不是有目共睹嗎？現在的技術或許不夠成熟，才導致了機娘的失控。可是這樣的技術一旦成熟，機娘自身的戰力，至少會提升三倍不止。那樣的話，我們前線的壓力必然會驟減。這樣的發展，就目前來看，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高明瑞沒有理會雙眸噴火的夜華，他轉過頭，看向了一側托腮的少女。

“種族的存續，才是重中之重。有很多的時候，一些必要的犧牲，在所難免。總督閣下想必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前線的狀況。依照目前的形勢，我們的防線還能挺上多久？三十年？二十年？還是十年？留給我們的時間的並不多。人生路漫漫，並不是每一條路都會到達終點。可是我們都清楚，有些時候在麵臨絕境時，哪怕明知道麵前是岔路，是歧路，也是要冒險走上一走的。”

“所以這條路，你讓我們機娘來走？”

夜華瞪大了眼睛，她怎麼也想不到，麵前的男人竟然會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允許阿卡在前線繼續研究？

他們研究什麼？研究如何讓機娘變成沒有理性的殺戮機器？

一隻手突然扯住了即將發飆的夜華。

她轉頭望去，卻發現總督已經悄然來到了她的身後。

她單手抓著自己的胳膊，另一隻手上，一根馬鞭正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著高腰的軍靴。

她睜開了同樣是淡藍色的眸子，淡淡看了一眼高明瑞，說道：“你說完了？那我是不是也講兩句。”

高明瑞衝著總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她轉過身，目光掃過了在場的所有議員。潔白的小臉上，始終掛著笑意。

“既然你們議長已經說完了，那我也說上兩句。他說的提案，我不同意！下麵我來說說我的想法。”

她猛然抬起了自己的手。

會議室中，數百道身影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平均每一個議員，都能得到幾十個槍口的關照。

“第一，所有涉嫌泄露人類核心坐標的涉案人員，一經查實，一律槍決！”

“第二，中斷阿卡實業所有相關研究，研究資料就地銷毀，研究人員就地槍決。其中，王漢鵬議員，及其涉事家屬，全員處決！”

“以上，就是我想要發表的意見。現在，請舉手表決，誰同意，誰反對？”

她一步一步朝著門口走著，直到走到了會議室的大門口，她忽然轉頭，看向了眾多議員，笑得極為燦爛好看。

“對了，小高有一句話說得在理。人類和我們，是命運共同體啊！我相信，你們是會理解的！對吧！畢竟，種族的延續，才是重中之重嘛！”

會議室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麵麵相覷，卻沒有一人敢發表自己的意見。

高明瑞臉色蒼白看著會議室門口的少女，不相信她竟然會做出這種舉動。

她揮動著馬鞭抽打著自己的皮靴，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抬起了頭，看向了屋中的眾人。

“對了，忘了告訴你們，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我估計這個時候，王漢鵬議員的腦袋，應該已經開花了。”

那張明媚的小臉說完，就徹底冷了下來。

一股森然的寒意席卷了整個會議室。

“我們機械島太久沒有發威了，你們或許已經忘記了。我們並不是非你們不可！機械島從不畏懼戰爭，所以我們在前線部署了大量的兵員。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在內地就是瞎子。人類，搞清楚你們的立場！如果你們否定我的提議，那我不介意讓部隊全員撤出戰場。”

她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看著坐在首位上的高明瑞。

“小高啊！你真的很讓我失望。明明我隻是想要一個交代。可是你卻偏偏要讓我自己拿！既然如此，我來了，我拿走了！”

“而你，可不能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