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的有些過分了！

蘇離知道李天朗的實力，哪怕他有所留手，也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落敗。

白色機體的各方麵性能，恍若刹那間變成了一個謎。

係統加持的雙眼之下，麵前機甲的各項數值在急速變化著，始終沒有一個恒定的值。光是加速度一個屬性，短暫的幾秒之內，數值已經變換了八次。

蘇離沒有時間再思考，雙方在刹那間撞擊在了一起。

兩具機甲短兵相接，短短五秒之內，長劍已經碰撞了二十多次。

李天朗紅著眼，看著黑羽持著雙劍，左手格擋長劍的進攻，右手則是拆擋著白色機甲的肢體碰撞。

每一次拆擋，白色機甲的身上就會出現一道傷口。刺目的火花恍若過年時燃放的火樹銀花，晃得人眼睛微微眯起。

明明他隻是手持雙劍，做出了小角度的調整，卻將所有的進攻化為了無形。

李天朗抬頭看著那黑色的身影，她此刻就像是一堵堅牆，佇立在凶手和他之間，將他牢牢護在了身後。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蘇離究竟強悍在什麼地方。他所使用的，根本不是尋常機甲劍拚鬥的模板式技術。而是在生死較量中磨練出來的殺伐之術。

他摟著月容，身體跌坐在一旁，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癱在了駕駛艙中。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心頭，他死死摟著月容的胳膊止不住的顫抖。

什麼俱樂部的王牌，什麼明日之星！最年輕的省隊成員，擂台賽的新人王。

一連串的頭銜，也掩蓋不了自己失敗的事實。如果不是蘇離及時出手搭救，他現在的下場，隻會和那個死去的機師一模一樣。

他是驕傲的，至少骨子裡是驕傲的。

他年輕，他狂傲，他擁有高超的技巧，有名師指導，有資源上的傾斜。明明已經擁有了尋常機師可望而不可得的機緣，他卻還是敗了。命隻有一條！

一想到自己著急忙慌衝上去送人頭的場景，李天朗忽然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醜。

自己一個S級的機師，竟然敗在了一個A級的手裡。

他認識麵前的機甲。她的機師，曾經不止一次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可是如今，自己卻被打得連滾帶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明明前些天的對抗賽之中，他還沒有這麼強。

甚至此次比賽開始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強！

看著麵前好像開啟了狂暴模式一樣的機甲，他的心中一片駭然。

這需要什麼樣的模組，才能讓機甲連同機師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到如此之大的提升。他想起了那一連串的淘汰提示。如果阿卡所有的機甲，都具備這樣的能力，那他們已經主宰整個賽場了。

“放心，我們，我們不會有事的。主人，主人你安心，我在呢！”

月容輕拍著李天朗的臉頰，雙眼微紅。她從沒想過，生死存亡之際，麵前這個小男人會挺身而出，將自己護在身下。她心中一暖，儘管一條手臂和一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可她還是轉過身子動情地抱住了李天朗，手掌輕撫著他的腦後，小心安慰著。

濤濤目瞪口呆望著麵前機甲的殘骸，雙腿忍不住開始打起了哆嗦。

他不是沒有親眼目睹過機師的死亡。可是意外，跟蓄意謀殺，從來都是兩回事。

一個機師，一個機娘，就這麼活生生死在了自己的麵前。這樣的場景，讓他原本高昂的解說瞬間啞火。

競技場的看台中，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整個會場仿佛被人按動了暫停鍵，徹底鴉雀無聲。

月容極快的落敗，更是讓所有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好在黑羽扛住了壓力，屹立在場中。

那黑色的身影，仿佛刹那間占據了所有人的心神。

凜冽的劍光璀璨，雖然隻是被動防守，可還是給所有人打上了一記強心針。

長劍再一次蕩開對手的武器，黑羽抓住了0.37秒的空隙，鬆了手中的劍，雙臂將對手的胳膊鎖死，一個背身，將她重重摜在了地上！

地麵都在顫抖，白色的機甲背部著地，甚至沒有經曆眩暈，直接詭異的四肢扭曲撐地，就想要朝著黑羽撲來。

一個巨大的腳掌猛然踏在她的軀體之上，將她剛剛抬起的身體狠狠踩了下去。

兩把長劍刺入了白色機甲的肩窩，直至沒柄。將她死死釘在了地上！

白色的機甲仍在掙紮，她四肢顫動，雙腿扭轉成人類決不能做到的程度，仍舊向黑羽發動著進攻。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不論是場中，還是看台上。

哪怕是各個俱樂部之中，也變得鴉雀無聲。

技術的革新是一件好事。

但若是太過超出人類認知的革新，便會讓人從本質上感受到懼怕。

她，還是一個機娘嗎？能夠操縱機娘做出如此複雜動作的機師......還是人嗎？

看著扭曲成詭異形狀的機體，所有觀看比賽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黑羽旋轉手中的巨劍，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會一劍殺了她時，她卻一劍斬斷了白色機甲的雙腿。

失去了雙腿的機甲仍舊在不停地扭動掙紮。

巨劍再次高高舉起，削去了她的頭顱。

隻剩下上半截的身子的機甲仍舊在顫動著，被鎖住的雙臂四處揮舞，砸擊在地麵上，蕩起了大量的塵土。她似乎在此刻擁有了好似無儘的生命力，身體甚至不受大腦的掌控，仍舊各自為戰。

“你還好嗎？”

蘇離望向了一側的月容。

半晌之後，裡麵傳來了李天朗乾巴巴，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的聲音：“謝謝，謝謝師父救我狗命！”

他懷中的月容聞言一愣，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李天朗沒有理會腰間的纖手，他有些木然看著外麵仍在扭動的機甲，神情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這樣的東西，還，還......”

他終究沒有把話說完。

蘇離轉過了頭，目光死死看向了麵前掙紮的白色機甲，操縱著黑羽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巨劍。

李天朗大驚失色：“師父，彆！”

巨劍刺入機甲的駕駛艙，卻並未過於深入。

它被蘇離當成撬杠，直接將厚重的艙門撬開，露出了裡麵的景象。

無人機飛旋，第一時間將裡麵的畫麵同步直播。

機師臉色蒼白歪倒在駕駛椅中，他低垂著腦袋，看不出任何有意識的跡象。他身前的機娘卻恍若癲狂了一樣，伸出自己的雙手，朝著外麵逐漸遠離的巨劍發出威脅一樣的嘶吼。

那是一雙充滿了癲狂的眼睛。凶狠，且富有攻擊性。

並沒有像尋常機娘一樣，在機甲被斬去頭顱的瞬間，便會喪失自己的意識。反而是凶性大發，像是被徹底激發了獸性。可對於本身就是智慧生命的機娘來說，這樣的情況本不應該發生。

黑羽的身體開始顫抖，她看著外麵那個蹦跳著，張嘴撕咬駕駛艙鋼板的機娘，下意識打了一個哆嗦。

“主人，她和機甲之間的連接出現了異常。感官連接失效了！不對，沒有失效，如果失效的話，她不可能有能力操縱機甲。”

蘇離看著熒幕上的機娘，操縱著黑羽拉近了視角。

“她的感官連接並沒有失效，更像是被......重置了！”

“重置了？”

黑羽有些疑惑轉過了自己的小腦袋，看向了自家的機師。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說，她的感官出現了紊亂，原本應該管控手臂的，切換到了雙腿。類似這樣的......”

“可是，這樣的操作，能夠做到嗎？即便是機娘能夠克服，可是機師呢？”

蘇離聞言，緊緊皺著眉頭。

哪怕是黑羽否認，可他仍下意識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問題。

重置感官連接這種事情，未必不能做到！畢竟這個世界上，人類都能當機娘，那麼蟲子......蟲子！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蘇離，下意識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原本就覺得麵前的機甲行事風格像蟲子。再加上受了致命傷之後，仍舊不顧一切，運用身體殘存的意識本能，操縱自身各個部位攻擊敵人

他的聲音有些罕見的顫抖。黑羽能夠明顯感受到，他攥緊了操縱杆。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阿卡擁有了一項新的技術，可以介入機娘的意識之中，影響機娘的行動模式，從而達到一種操縱的效果。”

“先不說這項技術本身的可能性。如果想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需要一個媒介。比如強有力的意識流，亦或是腦電波。憑借著人類的意識流和腦電波，除非是超S級的機師，否則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是嗎？那是如果，這個腦電波，是蟲子的呢？”

黑羽聞言一愣，蘇離明顯能夠感受到，她的身體在變得僵直。

蘇離看了她一眼，直覺告訴他，她一定知道一些東西。

碎裂的駕駛艙中，癲狂的機娘發出暴躁的嘶吼。她瘋狂用嘴咬著破損的駕駛艙。尖利的金屬碎片劃傷了她的嘴巴，可她恍若未覺。

一道斷斷續續的話語，從她血肉模糊的嘴裡，磕磕巴巴傳遞了出來。

“不，不惜，一切代價......殺......殺......殺黑羽！”

麵前黑色的嬌軀緩緩開始了顫抖。

她望著那白色機甲胸前的logo，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她覺得自己本就支離破碎的心，徹底被摔成了碎片。那僅存的一絲絲幻想，隨著瘋癲機娘的一句話，徹底煙消雲散。

是啊！原本就已經站在了對立麵。

自己究竟又是在渴求什麼呢？瘋狂報複，為了讓他們再多看自己一眼？

自己已經為自己的幼稚付出了生命，可為什麼成為了機娘之後，竟然還會被這種幼稚所左右？

他們的承認，自己再也不需要了！

他們的一切，她都不需要了！

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記憶，她都應該將之摒棄在垃圾堆裡。

可是，可是，她的心，真得好疼啊！

如果一切都被丟掉的話，那麼所謂的複仇，還有什麼意義？

她作為機娘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淚水無聲劃過臉龐，她鬆開了自己手中的操縱杆，整個人緩緩蜷縮起來。似乎隻要蜷成小小的一團，那麼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任何東西，能夠傷害到她。

遠處的地平線上，突兀出現了五道身影。

她們在發現黑羽的第一時間，就朝著她筆直衝了過來。

蘇離彎下身子，輕輕伏在她的背上，探手扯住了她的兩隻手。

那雙手纖細而冰涼，他小心翼翼拉動著，將它們放在了她的操縱杆上。

“想什麼呢？彆忘了，你現在，已經不屬於阿卡了。你是我蘇離的機娘，想殺你，要看我同不同意。”

他的話語，像是一劑強心針，猛然注入了黑羽的內心。瞬間將她空洞的內心填滿。

她有些貪戀手上的溫暖，更加沉醉於他寬廣的胸膛。最後索性整個人轉了過來，直接都貼在了他的身上。

冰涼的內心開始回溫，他衣服上陽光的味道，很是好聞。

那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拍拍她的後背。耳旁響起了他溫柔的聲音。

“這位機娘，想必你也不想讓你的機師，被大卸八塊吧！”

蘇離雙手捧著黑羽的臉，將它強行掰到了前麵。

視野之中，五具阿卡機甲飛馳而來，距離不到五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