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與太後配合默契。
放出宮妃有孕的假象,給建寧侯府希望;特意叫裴家接出惠妃娘家,迷惑王堂堯,讓他無法估算駱寧的意圖。
魏王受傷,可能落下殘疾,而他最近聲望很不好,他恐怕會“出局”,建寧侯府少一依傍,就會對駱寧真正的意圖失去了判斷力,隻顧他們自己的目標。
駱寧這招,是逼得他們慌不擇路。
果然,建寧侯府給禮部遞了呈文,請求送白慈容進宮。
這封呈文立馬被太後拿到了手裡。
“……有了它,建寧侯府再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哪怕白姑娘死了,也要再送一個人來。他們上了圈套。”
太後特意叫駱寧去,屏退左右,說起此事。
她很欣慰。
她也半句沒提魏王的腿。
駱寧很敬仰太後。她在這一刻想,通向權勢道路上的每一步,都需要目標清晰踩準了,才不會跌落。
至於誤傷了誰,可以在內心煎熬痛苦,但不要說出口。
比如說,太後吩咐駱寧辦事時,同意她利用魏王。
也比如說,駱寧對利用裴應深感歉疚,它也隻是駱寧一個人心口的石子,磨得她沁出血絲,不需要特意說什麼。
“阿寧,你這次辦得很不錯。”太後道。
駱寧不願意提前慶賀。
她握住太後的手,微微用力壓了壓:“母後,還是等人真的進來了再說。”
太後笑了笑:“你說得對。是應該謹慎。”
又道,“母後說了要賞你,你想想要什麼賞賜,到時候同母後說。”
駱寧應是。
從宮裡出來,她走得很慢。
甬道兩側的宮牆很高,遮掩了五月下旬的陽光,落下陰涼。
駱寧靠著牆根走。
明明陽光灼燙,她卻像是在黑暗中走不出來。
快到了大門口,她莫名回頭一望,自己走過很多回的甬道竟是這樣長。
儘頭的朱紅色宮門,莫名發暗,像染了一層血。
兩側陽光都照不進來,吹拂的風都是涼颼颼的。
“王妃?”送駱寧出來的女官,見她愣神,輕輕喚了聲她,“王妃,雍王府的馬車到了。”
駱寧回神,衝她淡然一笑。
踏出正門,駱寧邁過了金水橋,車夫已經備好了馬凳,她上車去了。
回到王府,聽聞蕭懷灃人在外院。
“辰王與崔公子來了,王爺叫臨華院留飯,還說請您回來了去趟臨華院。”尹嬤嬤道。
駱寧點頭。
外頭有點熱。臨近正午,陽光灼燙,駱寧到了臨華院時額角見了薄薄的汗。
但臨華院很舒服。
一踏入門檻,迎麵便是微涼的風。
她微愣,下意識看一眼銅柱。
“王妃您坐,王爺還在外書房。吩咐了擺飯。”石媽媽領著小丫鬟給駱寧上茶。
駱寧接了茶,坐在明堂太師椅上慢慢喝著,問石媽媽:“這麼早就在銅柱裡放了冰?”
“王爺中午要在這裡吃飯,提前吩咐了。”石媽媽笑道。
駱寧:“真涼快。”
略微坐了坐,就感覺有點冷,因為這個時節的室內並沒有燥熱。
非得入了伏,室內才能置冰。
她一盅茶尚未喝完,蕭懷灃帶著辰王、崔正卿來了。
“這院子舒服!”崔正卿一進門就如此說。
辰王和駱寧的想法差不多,提醒蕭懷灃:“彆貪涼,還沒到用冰的時節。”
蕭懷灃看一眼駱寧。
駱寧穿著夏布衣裙,安靜站起身,貞靜嫻雅。
“……最近不住臨華院,隻是今日中午臨時用了點冰。”蕭懷灃道,“等入了伏,我們才搬過來住。”
四人去偏廳坐下吃飯。
駱寧預備幫著擺箸,蕭懷灃攜了她的手:“你坐下吧,這些事交給丫鬟去做。”
她手掌有點涼。
故而,蕭懷灃握了幾息,這才慢慢鬆開。
駱寧手是暖和了,麵頰也莫名燒了起來。
飯菜擺好,四個人沉默著用了午膳,這才挪到花廳去坐下吃茶,聊起正事。
駱寧的打算不瞞蕭懷灃,蕭懷灃對辰王與崔正卿也是毫不保留。
“……母後說,呈文已經拿到了她手裡,建寧侯府咬鉤了就彆想脫鉤。
不過,母後不打算急辦此事。一切依照規矩,從遞上呈文到真正入宮,得三四個月。”駱寧說。
崔正卿不由急了:“萬一再生變故呢?”
“有了建寧侯府的呈文,還怕什麼變?哪怕生變,也有理由拿捏他們。”蕭懷灃淡淡道。
辰王在一旁笑道:“懷灃,其實你跟母後性格最像。”
有人覺得蕭懷灃急躁。
這是誤解。
蕭懷灃在做大事上,極其沉得住氣。
打小念書、騎射等,他都能按得住性子鑽研。
“到底是她生的。”蕭懷灃無所謂。
駱寧在旁邊瞧著。
她覺得蕭懷灃不恨太後,甚至沒有太多的不滿。
他對太後,隻是一種很淡漠的情緒。
似對陌生人。
他可能從未指望過從太後那裡得到母愛,故而他心態平和,不生怨。
“這樣挺好。皇家的母子,不把私情摻和到政治裡,反而更穩定。”駱寧心想。
他們聊起了魏王。
“……王妃,魏王與他那些擁躉,要恨死你了。”崔正卿道。
又笑說,“不過沒事,我們抓到了魏王把柄。他竟安排馬球供奉暗中偷襲懷灃的馬腿。一個不慎,懷灃也會摔下馬背。”
駱寧:“他很想贏。”
“歪門邪道。那個馬球供奉被咱們的人關了起來,供詞也有了。他想贏也贏不了。”崔正卿說。
“他那個馬球場,不吉利。咱們最近去了兩次,兩次都出事。”說話的是辰王。
這話也許不太好聽。
辰王不想多提,轉移話題誇起了駱寧,“弟妹運籌帷幄,不愧是懷灃的賢內助。”
駱寧看一眼蕭懷灃。
正好他也回眸瞧她。
“三哥過譽了。”
“這次的事,一環套一環,立馬逼得王家就範,計謀過人。這不是讚譽,這是實話。”辰王笑道。
駱寧道謝。
說了片刻的話,又提了兩件正事,辰王和崔正卿這才告辭。
駱寧與蕭懷灃坐在花廳臨窗大炕上,丫鬟重新上了茶。
“阿寧,這次之事,辦得很漂亮。”蕭懷灃道,“你那個表妹,算是你心腹之患,眼瞧著就要解決了。”
“是。”駱寧道。
“興致不高,為何?”蕭懷灃端詳她。
“大事不落定,怎能就這樣放鬆警惕?”駱寧說。
“事情辦得很好,本王幕僚都誇讚你。值得高興。”蕭懷灃說。
但她的興頭不算好。
是因為利用裴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