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林濃心中嘲諷。
這個時代的皇家夫妻,不就是你利用我、我防備你,你掣肘我、我打壓你麼?
何況,她們之間,算什麼夫妻?
很想發泄心中的不忿,大聲質問他,堂堂手握實權的太子,為什麼會保不下兩個人?
都是欺騙!
全是算計!
可定定看了他許久。
她最終。
還是死死咽下了腔子裡的怨憤和恨意。
她要活著。
擷兒和頏兒,林家的其他人,也要活著!
他是太子,是上位者。
她是側妃,是妾室。
上位者說儘力,那就是儘力了,她沒有資格歇斯底裡,也沒有資格埋怨!
若是因為放肆發泄,再惹得他不耐和厭煩,那才是真真正正著了上官遙的道兒,輸得徹底,也再無找到真相的機會!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握緊他的愧疚。
她極儘溫順地低垂著頭,青絲垂散,一片烏澤,襯得她的身軀清瘦柔弱到了極致:“是,臣妾相信太子殿下已經儘力,兄長們的死……是他們命該如此,臣妾誰也不怪,請太子殿下不要自責!”
“也請請太子殿下相信臣妾與林家,對大周、對殿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求您一定繼續追查真相,還臣妾兩位兄長清白!”
她跪下。
稽首。
姿態卑微到了極致。
“請您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彆讓他們的舅舅背著汙名離世!”
蕭承宴以為她會哭、會鬨、會質問他為什麼說到卻做不到!
他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也情願她那樣發泄出來。
悲痛和恨意放在心裡久了,不會自我消融,隻會無知無覺地發酵、再發酵,成為他們之間的隔閡!
可她太冷靜、太克製了。
小心的仿佛他們之間沒有一絲情分,隻有階級分明的君與臣!
她在害怕惹惱他。
怕以後在東宮失去依靠。
她不信他對她的感情、對她的憐愛是真的!
蕭承宴這一輩子都是彆人的退而求其次,好不容易有一個人全心全意都是他,他不想失去!
不想與她從此隻剩君臣之分!
“濃兒……”蹲在她麵前,捧著她冰冷的臉,與她克製而自責的眼神對視,“彆這樣憋著自己,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怪我沒有儘力,可是濃兒……我不是不想救,真的是救不了!”
“我們是平等的,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我是你的夫婿,接住你所有情緒,都是應該的!把難過傷心都發泄出來,不要憋在心裡。”
“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林濃卻隻是沉靜地看著他:“為什麼要哭?他們等著看臣妾悲痛欲絕,等著看臣妾的笑話!臣妾為什麼要讓他們得意?臣妾……隻想早點查出真相,送他們全都去死!”
蕭承宴鄭重點頭,聲聲答應:“好!我答應你,一定讓他們都去死,好不好?我會補償你、補償林家,隻求你……彆這樣與我生分。”
林濃想讓自己哭出來,可眼淚漲滿了眼底,就是落不下來啊!
越是憋著,越是忍著。
心頭越是發痛。
呼吸也痛!
五臟六腑裡麵像是有一把刀子在生生的攪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痛的。
從前的二十多年,她什麼都沒有,即便工作風光,可活得像是陰暗角落裡清掃不乾淨的苔蘚。
後來的十多年,她什麼都得到了,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置身一團暖融裡,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裡享受。
以至於現在失去一點點,都是覺得是在錐心削骨。
她想要回饋他們更多,可她還……什麼都沒能給他們呐!
他們怎麼就沒了?
難以接受!
恍惚著,喉頭湧起一陣腥甜。
一抹殷紅自她嘴角滴落。
蕭承宴本能的接住她嘴角滴落的殷紅。
突然覺得陌生。
仿佛不識得它是什麼。
直到她揪著自己的手一鬆,身子在他眼前軟倒了下去。
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她吐血了!
“濃兒!”
“叫太醫!”
“快叫太醫!”
……
太醫來了。
診斷過,歎息回稟:“切勿再讓林娘娘的情緒如此大起大落,否則不單單是胎兒不保,隻怕林娘娘也要落下動氣就心痛的毛病!”
蕭承宴心頭一揪。
雖然知道他們兄弟姊妹之間感情好,但還是沒料到林大公子和林三公子的死,對她的打擊這麼大!
林濃蒼白著臉,仿佛沒有聽到太醫的話。
隻是愣愣地盯著承塵。
太醫沒再多說什麼,留下方子,告退離開。
蕭承宴握著她的手,溫柔開解她:“老人家常說,人死後,靈魂會去跟至親至愛告彆,他們若是看到你傷心壞了自己的身子,一定會很難過的!”
“你們兄弟姊妹之間感情那麼好,彆讓他們走也走的不安心,好嗎?”
林濃沒有反應。
還是不說話。
蕭承宴有不能說開的難處,滿心被她誤會的苦楚。
可不管是林家、還是另外被賜死的幾人,都必須做出犧牲,如此才能換來大周來日的強大!
但計劃才開始,出不得一點差錯。
他不能說破!
不被理解的煩躁,讓他的口氣不免重了幾分,想逼她生氣發怒,宣泄出來:“為了兩個已經不在的人,你連自己腹中的骨肉也不顧了嗎?”
林濃的身子不是很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蕭承宴知道她是想行禮認錯,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讓她相信自己,相信他對她的愛!
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想講她融化在自己的骨血之中,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並未帶有任何算計!
濃濃的後悔,不該逼她,不該凶她!
“是我不好,嚇著你了。沒有與你生氣,我隻是太擔心你的狀態,希望你能發泄出來,彆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好嗎?”
林濃看著他的眼神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他:“太子殿下有自己的不得以,臣妾不該被悲痛衝昏頭而跟您置氣。太子殿下事務繁忙,臣妾不敢攪擾,求您允許臣妾回、回林家,送一送兄長們一趟。”
“臣妾會早去早回,不做出任何有損東宮顏麵的事。”
“求您……能允準。”
蕭承宴感到深深的無力:“可以,你當然可以回去送他們!還想要什麼,和我說話,我都答應你!等天氣涼一些,帶你去出去散心好不好?”
林濃很小幅度的頷首:“好,您說去哪裡,臣妾就去哪裡。”
蕭承宴在她身側躺下,強勢而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今晚,本宮在這兒陪你,可好?”
林濃身子僵硬。
沒有反抗拒絕。
隻是極為沒有安全感的環抱著自己,將身體蜷縮起來,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