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接過酒看了看,不由嘖舌道:“這可不是我剛喝的。”
許輕舟沒有否認,隻是自顧自的揭開壇封,飲下一口,順帶抿了抿乾涸的唇。
講真的。
這裡的天是真的乾,太陽燥熱難捱。
老人家嗅了嗅,接著喝了一口,眉宇一喜,讚許道:“嗯?這酒不錯,比剛剛那個好喝,你小子,剛故意的?”
許輕舟沒有否認,坦然道:“這是我自己釀的。”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藝,不錯。”
少年先生對濁一口,問道:“然後呢?”
老人家懶懶道:“然後?然後可以賣酒啊,常言道,茶是不夜侯,酒是忘憂君,忘憂忘憂,你這忘憂先生,在忘憂閣賣酒,多好,我敢打包票,生意肯定不錯。”
許輕舟無語,一翻眼白,“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故事的後續。”
老人家爽朗一笑,“哈哈,對對對,你看我這記性,年紀大了,還真糊塗了,跑題了。”
許輕舟努了努嘴。
——信你有鬼!
老人家慢悠悠道:“接著講,接著講,咱們這位小靈主啊,太過善良,她見不得草枯,見不得花謝,見不得蝦吃小魚,大魚吃蟹,哪怕是蝴蝶斷翅,遇到了都要替其接上....”
"不能說離譜吧,隻能說是相當誇張。
“她常常許願,想要打造一片不爭的世界,任何生命都該自由自在,好好的活著,絕對的理想主義。”
聽到此處,許輕舟沉飲一口,對於老人家的話,將信將疑。
他不懷疑這世界上當真有這麼善良的生靈。
他隻是質疑。
這故事的本身,是要詮釋這片山河荒涼的原因,還是意有所指的要點自己呢?
說實話。
許輕舟更偏向於後者。
老人家看似平平無奇,自己探查不到他半點修為波動的痕跡。
可他卻能輕鬆劃開一道虛無之門,實現遠距離的空間跳躍。
他甚至還知道,溫小滿的前世今生,同樣的,他很可能也知道自己來自何處?
一位神秘未知且強大的老頭子,不管他表現出來的表象如何和善,依舊難改常人的警惕之心。
許輕舟亦不例外。
他在聽故事,卻也在時刻揣測著老人的心思。
“……原本一切好好的,直到有一天,這位小靈主發現了被封印在這片土地下的上古噬靈蝗蟲一族的一個小家夥。”
“那小家夥向她哭訴噬靈蝗一族的痛苦,並祈求這位靈主,能應予他們自由,給他們一片小小的土地,讓它們能休養生息就行...”
“一個很簡單的要求,但是卻遭到了整個靈族的反對。”
“那可是上古噬靈蝗啊,它們可不是尋常的蝗蟲,它們生來就是大自然的克星,或者說是靈族的克星,它們會吞噬一切生靈,包括孕育出生命的天地之靈.....”
“她當然知道了,她也清楚噬靈蝗的危害,可是...她看著那些噬靈蝗被鎮壓在地下那片無序的荒涼之地,隻能允吸大地精氣苟延殘喘,世世代代受儘折磨,她痛心無比
“她覺得,那隻噬靈蝗說的很對,先輩們犯下的錯,為何要讓後輩來承受呢?她覺得,也許該給這些噬靈蝗後代一個機會,讓它們得到生命該有的尊重。”
“所以,她就偷偷的打開了封印,便私底下許給了噬靈蝗一片山河,用於休養生息,並且與它們達成了約定,這一生,它們這個族群都不能離開這片山河。”
“噬靈蝗同意了,它們獲得了自由,也按著她的意願,在那片山河中休養生息。”
“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三十年過去,一百年過去了。”
“噬靈蝗在那片山穀中繁榮生長,當初那隻噬靈蝗也成了噬靈蝗的新族長,它和她成為了好朋友,並遵守著昔日的承諾,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直到有一日,那隻噬靈蝗生命走到了儘頭,逝去了,新的族長誕生,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噬靈蝗撕毀了昔日的條約,漏出了鋒利的獠牙...”
“在那之後,噬靈蝗發了瘋一般的生長,吞噬,最終蝗災過境,萬物凋零,便是靈族,也無法阻擋。”
“一州山河,淪為荒漠,她知道她錯了,可總歸已經來不及了,她用自己的生命,重新封印了噬靈蝗一族...”
"她死了,為此搭上了整個夢澤靈族的性命,可是呢,這裡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蝗災過境之地,想要再次孕育出自然之靈,何止千年,萬年呢?”
老人家說完,酒已飲儘,許輕舟熟練的又給他遞上了一壇,老人家接過,問了許輕舟一句。
“你覺得她當初答應了那隻噬靈蝗,救了噬靈蝗,做的對還是不對?”
許輕舟沒有回答。
救人如行善。
當然是對的。
隻是結果不儘人意,所以又是錯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判,也不想去評判。
慢悠悠的反問道:“前輩覺得呢?”
老人家搖了搖頭,沉吟道:“不好說。”
許輕舟稍皺眉頭。
老人仰頭一口烈酒,凝視那炙熱的太陽,意有所指道:
“不過我倒是可以送你八個字。”
許輕舟:“哪八個字?”
老人家深深的看了身側少年一眼,一字一字道:
“助蝶破繭,反生災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