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還在落。
桃樹的枝丫慢慢乾枯,亦隨風落下,砸落地麵。
劈裡啪啦!
就在仙湖尚未平靜,人間靈水暴漲,石門黯淡,桃樹枯萎的同時。
罪州之地。
天地間元氣洶湧,東南西北,絕煞乍起,兩座天下的天空上,籠罩著一片黑色的雲。
那片將雲川和神土隔開的萬裡荒原。
無數的黑氣溢出土層,籠罩原野。
昔日先生建下的那座隔絕大陣,出現裂縫,迅速蔓延,接著轟然碎裂。
罪州地底。
桃樹根莖之下。
許輕舟曾踏足的那片無邊黑暗之地,一根根巨大的鎖鏈莫名抖動,厚重的鐵鏽於其上脫落。
露出了那鎖鏈的真容。
縈繞血色。
好像燒紅的烙鐵。
那片世界的正中央,無儘的深淵之下,那些湧動的靈水之中,滔天巨獸鼻息吐出一口濁氣。
“呼~”
便於此間卷起一陣驚世的狂風。
將四周密密麻麻的那些被鐵鏈鎖住的巨石雕像蕩向四周,隨著鐵鏈擺動
發出雜亂之聲,充斥此間。
滔天巨獸睜開了眼。
宛若兩輪血色的月,於沉睡中蘇醒,將地下世界的黑暗驅散,壓製。
聽聞一聲長鳴。
“嗚鳴!——”
似是於星空深處久久回響。
一尊巨石雕像突然睜眼,發出一聲刺耳的咆哮。
“嘶啊!”
————
東海。
風浪以息,清風微襲。
落日殘陽自雲端灑下,水麵金黃,波光粼粼。
昔日仙湖舊址之上。
懸天高牆不見了,蔚藍的大海消失了,茫茫靈水也沒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延綿不絕的島嶼。
東西南北縱橫十萬裡。
正中央。
是一座巨大的仙島,那上麵矗立著一座仙峰,筆直向上,緩緩高聳入雲。
其上仙霧縈繞,於夕陽中,好似霞光萬丈,神光縈繞。
仙峰之巔。
一棵巨大的仙樹獨自盛開,遮天樹冠覆蓋峰巔,紅葉白果,花開滿樹,生機勃勃。
自成一景。
盤根錯雜的樹根之下,數不儘的靈水憑空溢出,化作萬萬溪流落下仙峰,萬瀑齊掛,落而成河,遊戈於全島之地,最終彙河成江,江彙成海。
自東向西,遠赴天邊,流向人間。
仙境落下浩然東海,憑生偷天換日之能。
好似神人揮筆,將仙境,仙湖,東海三者合一,造就一片全新的世界。
世外桃源?
人間仙境?
還是新的世界?
許輕舟就坐在一座新島礁上,背對夕陽,望著遠山,取出一壺桃花釀,小小的飲了一口。
烈酒入喉,五味雜陳。
刺鼻的酒香,衝散滿身疲倦,他拿著酒壺,一抹唇角。
任由清風拂過臉頰,卷動袖袍,撩撥亂發。
少年一言不發。
少年靜觀世界。
還好。
還活著。
活著真好。
他的身側,一個接一個的人影自四麵八方而來,有的晃晃悠悠從天上落下,有的顫顫巍巍從海裡爬出,緊挨著他,或坐下,或躺平。
有的依靠著礁石泥土,有人四仰八叉。
卻又不約而同的看向同一個方向。
天的東方,新的世界。
他們很累。
麵容上寫滿了疲倦。
他們很虛。
氣若遊絲,搖搖欲墜,嘴唇發白。
可是他們卻很高興。
眼中熠熠生輝,似是泛著光。
他們笑意盈盈。
他們平靜無比。
靜靜的看著夕陽下的那片遠山。
靜靜的感受著微涼的清風和濃鬱的靈氣。
享受著這一刻獨屬於整個浩然的安寧。
無聲的慶祝著,屬於他們的勝利。
沒有歡呼。
沒有喝彩。
可他們就是贏了。
贏了大道。
贏了那天。
即便這在很久之前,是他們不敢去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