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許輕舟托大。
而是自罪州一行後,他對於浩然有了新的認知。
離開罪州後,眨眼過去了六百年。
六百年的時光裡。
他可不僅僅隻是住在那方小院,看書,喂魚,消遣人生的。
浩然那座天下的事,他大抵都心知肚明。
人妖之爭,劫起劫落。
哪怕是三教祖師和兩尊妖帝之間的那些暗通款曲,他亦略知一二。
也正是因為如此,今日老婆婆提劍仙舊事的時候,他才一直保持沉默,沒有去評斷對錯。
更多的,隻是替他們感到惋惜罷了。
至於他不知道的事,想來這位前輩,也不會知道了吧。
便是知道,那些事若是問了,便不可能毫無蹤跡,許輕舟演技再好,怕是也瞞不過眼前的長者。
若是讓她知曉,她曾與劍仙做過的事情,自己也打算去做上一做,怕是又徒增一抹念想。
即是生死,便該念消。
即便消不了,自己也不該為其刻意憑添才對。
她本就挺好的,自己的出現打破了屬於她的寧靜,這本是無意,自然不能在有意而為了。
道理少年都懂,道理少年也從不止是講一講而已。
知行合一,這也是許輕舟於人間的一種修行。
不是一朝一夕,亦不是一事一人。
眼見夕陽遲暮,就如眼前的蒼蒼老人,眨眼便逝,許輕舟說道:
“婆婆,我在人間,有一個名號,甚是響亮。”
老婆婆來了興致,問道:“說來聽聽?”
少年認真道:“忘憂先生,世人喚我忘憂先生。”
老婆婆小聲嘀咕,“忘憂先生?”。
打趣道:“為何得了這名,莫不是因為你酒釀的極好,所有叫你忘憂先生?”
少年解釋道:“婆婆說笑了,酒是忘憂君,借酒消愁卻愁更愁,而我是忘憂先生許輕舟,許世人一葉輕舟,渡人,解憂,消萬古情愁~”
老婆婆若有所思,眼中似有了光,似懂非懂道:
“如此聽來,很是厲害啊,想來你的名氣,定然不小。”
許輕舟摸一摸鼻尖。
“確實不小。”
老婆婆樂嗬道:“了不得啊,後生可畏。”
許輕舟開門見山的說道:“我的意思是,婆婆可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我可以替婆婆了了。”
說完一頓,補充道:“不過,我隻能替前輩了一件事~”
老婆婆雖然在這小鎮呆了近三千年,便未曾在出去過。
可說到底,她已經活了萬年。
從黃州到上州,又從南岸到了北岸,最後來到這座小鎮。
她的足跡何曾不是遍布了大半個浩然天下。
世間之事,她見得多了。
少年一開始那麼一說,她也就那麼一聽,並未曾當過真。
解憂,消愁,渡人。
若是麵對凡俗,或者是尋常後生,有些實力,自然也不是不能做到。
求財,治病,消災,她也弄得來,隻是想與不想罷了。
可她畢竟早已不是凡世俗人,以知天命,曉其生死,若問她想要何物,細細想來,還真沒有。
來時孑然一身,走時又能帶走什麼呢?
若是說她心中執念,所愁所憂所慮,自然還是有的,可是她自己活了萬年,都放不下,拋不掉的執念,一個活了一千多歲的後生,又怎麼可能做到呢?
她知許輕舟不凡,可不凡歸不凡,有些事情,便是神仙來了,也是無解之事。
自不會當真。
可奈何少年言之鑿鑿,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倒是不由讓她恍惚了一刹那。
坐談半日,飲酒數壇,她知少年,話無需言,既然敢說,想來是有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