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裡有了溫度,漸漸彌漫花香。
城外的那片草地,長勢喜人,那裡的草高過荒原,格外醒目。
有一次,在春日的暖風裡,江渡問許輕舟。
“夫君,你說,為何這城下的草,長得比北邊的好呢?”
許輕舟耐心的解釋道:“因為這片土地,被很多很多的鮮血滋養過,所以比北邊的要肥沃~”
江渡聽完,總是笑眯眯誇讚。
“夫君知道的真多,好厲害。”
許輕舟也會樂嗬嗬道:“你誇的好假~”
是啊。
許輕舟說的本就是對的,城下這片土地是昔日的戰場,這裡葬下了太多的枯骨,曾經的土壤,常年褐色。
如今戰事早休,可不就鶯飛草長了。
那可是千千萬萬的生靈,揮灑熱血的地方啊。
渡過了驚蟄,又等來了三月。
城外不止青草如茵,更是花開如海,五顏六色的百花,自城牆腳下開到了荒原深處,密密麻麻。
天地間,彌漫著花香,時見蝴蝶,自荒原深處而來,就在這片花海中翩翩起舞。
當真是:
風恬日暖蕩春光,戲蝶遊蜂亂入房。
數枝門柳低衣桁,一片山花落筆床。
八十多年前的那陣風,吹來的可不止是一城花雨,還灑下了無數的種子,落在了這片土地上。
後來,它們紮根土中,於暖陽下盛開,年複一年,造就今日之花開如洋。
萬事萬物,冥冥之中,似是早以有了定數一般。
當真是妙不可言。
那時候,江渡總喜歡讓許輕舟帶著她出城,在花海中擇一地,一呆就是一天。
曬著太陽,聞著滿天地的清香。
看看北方的一線天消失在地平線,又看看南方青山高聳入了雲天。
仰頭,晴空碧如海,白雲輕卷舒。
低頭,探手戲落花,偶見蝴蝶來。
許輕舟每日都會采一束花送給江渡,江渡會選一朵,插在雲鬢上。
問許輕舟,“好看嗎?”
許輕舟會說:“花好看,人更好看,山花雖燦爛,卻不及你的笑浪漫~”
總是能逗得江渡笑迷眼眶。
“夫君,我記得你跟我說過,黃州也有片花海,對嗎?”
“嗯嗯,有,就在靈河邊上。”
“和這裡比呢,哪裡更好看?”
“不好說。”
“嗯?”
“不過,我更喜歡這裡。”
“為什麼?”
“因為那裡沒有你,而這裡有。”
“夫君。”
“嗯。”
“你真好。”
“你才知道啊?”
“嗬嗬,當然一直都知道啦~”
羨青山有思,白鶴忘機。
四月。
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裡柔情。
那日城外采花時,江渡枕在許輕舟膝間睡了許久。
從落日黃昏,一夢到了次日天明。
許輕舟便就陪了她一整夜。
當清晨破曉,太陽爬上了天邊,稍稍風起,睫毛輕動,江渡於恍恍惚惚中醒來。
一睜眼。
便看到許輕舟垂著頭,亦閉目睡去。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龐,江渡眼中複雜,有不舍,有心疼,也有歡喜。
她顫顫巍巍的抬起了手,輕輕撫摸著許輕舟的臉龐。
絲絲涼意將許輕舟驚醒,便就握住了江渡的手,貼合在自己的臉頰之上,冰冰涼涼,甚為清爽。
溫聲道:“你醒啦~”
江渡擠出一抹牽強的笑,問道:
“夫君,我睡了多久?”
許輕舟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笑道:“睡了一晚上了。”
“睡了這麼久嗎?”
“可能是太累了~”
江渡眼眸輕合,低聲道:“夫君,對不起。”
許輕舟一怔,不解道:“乾嘛要這麼說?”
江渡咬著唇,慢慢說:“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許輕舟心裡猛的一刺痛,悲傷逆流胸膛。
可他卻還是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哪怕眼眶漸紅,仍舊勾起嘴角,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