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許輕舟說。
走出寢臥,走出將軍殿,推門而出,迎麵便來了一陣風,風裡浸滿了寒意。
入眼小道積雪,遠山白頭。
刺眼的陽光隨之灑落,折射於雪海中,晃得人睜不開眼來。
許輕舟明明記得,還未到冬季,即便自己昏睡了三日,應該也未至九月。
尚且是秋,可逝去的那一場初雪看著下的可不小啊。
不過卻也並未覺得奇怪,北境本就嚴寒,冬季來的早一些,不足為奇。
而且。
這場雪下的,也算是個時候,剛好,替這片人間換一件新衣,將滿是硝煙的戰場遮掩。
也挺好。
最主要的是,江渡和自己說過,她喜歡冬天。
哈了一口氣,就如抽了一根煙,雲霧朦朧,許輕舟踩著積雪,朝著城樓的方向走去。
路上。
昔日喧囂吵鬨的軍營如今冷清了很多,偶見火房冒著炊煙,應該是在做飯。
時遇匆匆來,匆匆去的士兵慌慌張張。
自也不經意間聽見,營房深處傳來幾聲呻吟。
妖獸是退兵了,可是對於北境的士兵來說,戰爭一直都在,即便不與妖獸鬥,亦要與這賊老天鬥。
許輕舟依稀記得,自己趕回來時,鎮妖城頭的慘狀,那當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硝煙彌漫,斷壁殘垣。
豈止是一個慘烈可以言說,就連自己的姑娘都負了傷,絕望的跪倒在了地上。
許輕舟記得,自己當時很憤怒,所以他在這片人間出劍了。
即便隻出了三劍,即便他已經很克製的收斂了力氣。
可是那三劍帶走的生命恐怕卻遠遠不止萬餘。
細細算下來,自己在外麵那座天下活了千年,殺過的生靈加起來怕是也沒那三劍殺的生靈多吧。
許輕舟因為解憂係統,向來都是行的好事,基本不動殺心,行走人間也很少拔劍而戰。
以前有清衍和小白衝在前麵,後來就是王重陽出麵。
自己的雙手基本不染鮮血
唯有罪州例外。
走在昔日的城中,許輕舟體驗到的是如那片荒原一樣的荒涼。
看著那些士兵,那些埋不完的屍體,許輕舟看到的是如同神土一般的觸目驚心。
雖說人間本就是地獄,人活著本就是在渡劫。
人世間就該如此。
天地任由生靈生滅。
道理書生都知道,對於界靈定下的法則,許輕舟同樣可以理解。
可是總歸自己看到了,當他看到以後,他總是會覺得,這樣不對。
他想。
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也不該繼續這個樣子下去。
站在高城上,望著遠遠的天,許輕舟的思緒漸漸飄遠,神遊九天之外。
他在想,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力所能及之事。
“人間是破破爛爛不假,總歸讓我看到了,那就試試看吧~”
“你們幾個,動作快點~”
“快,都搬車上。”
“隊長,這裡還有個活的~”
“愣著乾嘛,快送軍醫處!”
耳畔嘈雜,聲聲不絕,許輕舟尋了一無人的城頭,坐在城垛上,曬著冬日的暖陽,吹著刺骨的寒風。
春衫雖薄,書生不冷,手中烈酒,時時入喉,望著城外,思緒神遊。
許輕舟還是沒有見到姑娘,不過他知道,戰事方落,姑娘還忙,他先不打擾。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歸根結底。
他與江渡都是女兒情長之事。
可少年於姑娘的心思,卻不止於兒女情長,江渡裝著北境,或者是半個大陸。
而許輕舟,則裝著整座天下。
喝著烈酒,許輕舟神念一動,眼中泛起一抹金光,見了一團隻有它能看到的黑影出現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