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裡,寒意也隨之重了幾分。
接著,猝不及防間,暗中的天上,見了幾許楊花,飄飄灑灑。
天說變就變,讓人始料未及,就像今日戰場的勝負,亦是瞬息之間反轉。
贏了。
下雪了。
於荒原仰望,見雪花飄飄灑灑落下,許輕舟嘴角餘光看了一眼江渡,嘴角微微上揚,低聲輕喃。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了吧。”
江渡自是聽聞,隻是風聲漸亂,有些沒聽清,便問:
“你說什麼?”
許輕舟隨口笑答:“沒說什麼。”
“哦~”江渡哦了一聲。
許輕舟輕聲一笑。
江渡微微垂下了眼眸,暗咬紅唇,小聲道:“先生,謝謝你。”
許輕舟一怔,不敢回眸,隻是盯著眼前落雪,眼眸越來越低,好像是幻聽了
喉結滾動,試探問道:“你叫...我什麼?”
江渡抬起頭來,望向少年,眼眶微紅,笑道:“叫你先生啊。”
許輕舟緩緩回過頭,與姑娘對視,這一次他聽清了,隻是還有些恍惚,“為什麼這麼叫我?”
江渡腦袋微微一側,半眯眼,隱約見了淚花在眼框中打轉,好在天暗,又有風雪,自是看不太清。
她說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先生啊。”
許輕舟愣在那裡,久久不曾言語。
江渡咬著紅唇,話音有些許發顫,低聲問:“先生,一千年了,你找我,一定找的很苦吧?”
許輕舟鼻尖一酸,眼中微暖,滾動喉結,咧嘴笑問:
“你都想起來了?”
江渡重重點頭,“嗯嗯,我想我從未忘記。”
許輕舟搖頭,笑出聲來。
江渡亦眯著眼,滿眼歡喜。
故人重逢,隻是初見,便已笑開了眼眉。
許輕舟沒再看姑娘,而是挪開目光,看著遠方越來越暗的天,溫聲道:
“將軍哭鼻子,讓人看到了,會笑掉大牙的。”
江渡抹了抹眼角,否認道:“沒有,本將軍才沒有哭。”
許輕舟餘光看了一眼姑娘的臉。
紅眸,淚花,還有血泥,本是傾國傾城的臉蛋,如今卻更像是一隻花臉的貓,配上這身上的血跡,總歸有些狼狽不堪。
自是心疼的緊,失落道:
“對不起。”
江渡不解,“乾嘛要說對不起?”
“我來晚了些。”
江渡一改常態,像個小姑娘一樣,嗔了許輕舟一眼,認真強調道:
“才沒有,來的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許輕舟聳了聳肩,沒在說話。
江渡眯眼笑了笑,也沒在說話。
二人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小風輕雪中,看著人間的天,慢慢變黑……
就這樣,從白天到黑夜,秋日暖陽,深夜薄雪。
突然江渡的肩頭一重,她整個人瞬間僵硬,一動不敢動。
徐徐扭過頭,便看到先生靠在自己的肩頭,閉著眼眸。
眉梢舒緩,氣息徐徐,似是睡了過去。
許輕舟實在是太累了。
一年夢境世界之爭,卻似千年萬年,他於夢中,時刻緊繃,身體尚可,可精神卻早已到了極限。
若非因為江渡,強撐著一口氣到現在,怕是早就昏死過去了。
江渡癡癡的望著熟睡中的許輕舟,染血的輕眉,慢慢擰起,麵容流露出一絲憐色。
她了解許輕舟,千年之前,他便不用睡覺了。
千年之後的先生成了神仙,神仙又怎麼會睡覺呢?
神仙睡覺。
肯定不是因為困了,而是累了,很累很累那種。
雖然她不知道逝去的一年,許輕舟去了哪裡,但是看先生滿身風塵,一定是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江渡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年的臉龐,時隔千年,恍若一夢,她的眼中除了歡喜慶興,便是濃濃情意。
她知道。
這就是她的先生,她等到了。
江渡輕輕將頭也同樣靠在了許輕舟上,於風雪中緩緩閉上雙眼,滿臉幸福。
你走近我時,我卻離你很遠,宛若一片落雪,浸落眉間,我不感其寒。
而今。
料峭的秋風掃過人間,天地雖霜色儘染,隻要一看向你溫柔的臉。
我便覺得,愛就是一片片死灰下不斷複燃的春天。
江渡不自然的勾起嘴角,長長的睫毛輕抖,小聲呢喃道:
“比起和先生同淋雪,我更想和先生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