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族的瘋狂勝過以往,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
他們都在說,獸族瘋了,所以他們也不得不發瘋。
因為。
隻有瘋子,才能打贏瘋子。
戰況膠灼,早已不記得,獸族進攻了多少次了。
就在搖搖欲墜,城將舊破之時,中原援兵六月初至,帶甲三十萬,上了城頭。
他們和去年來的新卒一樣,或者說更慘。
長途跋涉而來,等待他們的並不是歡迎,也不是休整,而是一場鮮血的盛宴,是生死拚殺。
他們麵對的,也是獸族數百年來,最猛烈的進攻。
打。
還在打,妖獸三十六族族長帶頭衝鋒,隻為踏破此城,殺了江渡,完成神明的指引,保種族延續,萬世不衰。
又是一場大戰。
雙方兵卒累計投入,無限接近二百餘萬。
人族七十餘萬。
獸族一百二十餘萬。
優勢自然在獸族手中,但是人族卻有一座天塹雄城,它們雖然迫切的想殺死江渡。
可是獸族卻也並非無智。
攻城者即便兵力有優勢,可天險亦不可忽略,急根本沒用,它們需要磨,慢慢的耗。
讓斬妖軍心力憔瘁,漸漸消磨對方戰力,人數。
時間還早,尚早,急不得。
四月血戰。
城下埋骨五十萬餘,雙方皆已殺瘋了,可勝負的天平,卻傾斜在獸族的那邊。
江渡慌了,她想,她應該是守不住這座城了,也怕等不到那個少年郎了。
原本。
她希望許輕舟早點回來。
現在。
她希望許輕舟不要回來。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結局,妖獸實在是太多了,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可。
身為軍人,她沒得選,敵人在前,家園在後,唯有死戰爾,拖住,儘量拖住。
哪怕城破,也要守到深秋,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守到深秋。
否則。
千裡北境的那些百姓,都將遭難,她江渡縱是萬死,亦難辭其咎。
她抱著必死的信念在戰,願將此身,葬在城頭。
不止是她,此間甲士皆如此。
向死而生。
他們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可光有勇氣卻遠遠不夠
廝殺依舊在持續,一個個戰士倒在血泊中,一隻隻妖獸堆疊在城池下。
在這片天幕下,悲涼從沒有隨風遠走,黃沙百戰,血染蒼穹。
鎮妖城的另一邊,萬裡蒼原外的青山某處,無聲的廝殺同樣在繼續。
七月的風,已有了秋意,千山依舊綠,可荒原上,卻以芳草萋萋,草葉黃,草穗揚。
初秋。
少年書生,依舊未醒,老神仙仍在枯坐,人間無歡喜,世界皆是愁。
秋本就是一個,最適合悲傷的季節。
夢境裡。
許輕舟連破六念,渡了六劫。
懼,貪,癡,嗔,色,念。
六種人性,已經被書生踩在了腳下,徹底碾碎,唯獨剩下最後一劫。
欲。
欲望就像是高山上的滾石,一但開始就不會停止。
欲如溝壑,厚土難填。
人性生來就有欲念,許輕舟同樣有欲念,且他的欲念,近乎執念。
一路橫推六劫的許輕舟,終於在欲念之前,漸漸沉迷,陷入無法自拔之境地。
絕望的夢魘看到了希望。
老神仙亦替許輕舟懸起了心。
最後一念,最後一劫,卻也是決勝之時。
此時的許輕舟,早已心力憔悴,長達十個月,於夢境世界,細究下來應是三百年的光陰。
漫長的時間,已經消磨了他太多的意誌,精神近乎枯竭,恍恍惚惚的許輕舟本就隨時都會崩潰。
偏偏夢魘還將欲望放在最後一念,這便是變數,也是夢魘最後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