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手指先是指向自己,隨後又指向許輕舟,毫不保留的諷刺道:
“本尊於你而言,前輩境,你於本尊而言,區區螻蟻,我碾死你,隻需要一根指頭,你拿什麼跟本尊鬥?”
許輕舟凝望夢魘,破天荒的給於了回應,同樣譏諷道:
“你自詡尊者,言己為神,可活了那麼那麼久,豈不知蚍蜉可撼大樹,螻蟻亦可傾天的道理。”
“而今日,我非蚍蜉,亦非螻蟻,怎麼就不能宰了你。”
夢魘微微一怔,豪言壯語,讓君心悸,可在它看來就是一個笑話,身上風起,黑袍獵獵,喝道:
“蚍蜉撼樹,終究不過匹夫之勇,螻蟻傾天,到頭來隻是黃粱一夢。”
“而你一凡夫,想要殺本尊,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本尊不知道你從哪裡知曉的如何對付本尊。”
“是聽聞也罷,得高人點撥也好。”
“你且記住,吾乃夢魔,名曰夢,在夢的世界,本尊舉世無敵,你終究要死。”
許輕舟亦握緊拳頭,冷喝一聲。
“大可試試。”
“今日誅魔神者,許輕舟!”
二人話落,平靜的夢境世界,開始風起雲湧,轟鳴大作,空氣在炸裂,像是春日的炸雷,由遠及近,時刻響徹。
許輕舟眼前的世界一點點破碎,然後又快速重鑄,晴日忽暗,黃沙變成一片血海,天幕陰沉,灰如無色之界,夢魘懸在天際線上,醒目耀眼,隻見它攤開雙手,仰天怒喝,其聲回蕩,嗡嗡不絕。
“區區人族螻蟻,妄想諸神,本尊今日,讓你生不如死人,永墮輪回!”
“桀桀桀!!”
隻見夢魘的口鼻之中,噴湧出無數的黑霧。
黑霧衝天而起,眨眼間籠罩整個夢境世界。
夢魘也隨之融入黑霧中,消失不見,餘下的隻有一聲聲陰戾的笑聲餘音繞耳。
“許輕舟,歡迎來到,無間烈域,接下來,好好享受吧!”
“迎接神的憤怒。”
少年書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四周之地,黑霧翻騰。
裡麵一雙血眼出現,接著第二雙,第三雙....直到密密麻麻,舉目皆是。
鬼哭,狼嚎,嬰啼,婦泣無數刺耳的聲音混在一起,嘈雜不堪。
此間真如夢魘所言,化作一片無間煉獄。
數不儘的厲鬼,凶煞自黑霧中湧出,朝著許輕舟撲殺而來。
低頭,腳下血池消失不見,隻剩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似是張開了血盆大口,欲要將許輕舟吞噬。
那裡麵同樣有著無數的惡靈在嘶吼,咆哮——
絕境之地,無處可退。
許輕舟擰了擰眉,他知道,死生之戰已經打響,無視撲來的惡靈與厲鬼,許輕舟一動不動,緩緩閉上了眼,平複思緒,固守本心,口中輕念。
“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境,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
“.....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為無我!”
猛然睜眼,書生目光如炬,喝出一字。
“破!!”
風驚。
黑霧褪儘,惡靈,厲鬼哭嚎,頃刻間化作飛灰。
書生無懼,清心一咒,破除邪祟。
雲開霧散,深淵消失,頃刻之間。
世界清靜。
然不等許輕舟稍鬆一口氣,身側世界開始下墜,天旋地轉,黑霧去而複返,氣勢洶洶。
眨眼的功夫就將許輕舟徹底吞噬,許輕舟隻感覺腦袋疼痛欲裂,似鈍刀割肉,滾油澆身。
眼前畫麵高速轉換,血腥,殘暴,嗜血,滿目猩紅。
懼從心頭起,又於胸中湧,肆無忌憚的開始蠶食著許輕舟的勇氣與剛毅。
許輕舟暗暗咬牙,強忍劇痛,開始應對。
雖然早有準備,可是當打起來的一瞬間,許輕舟還是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妥協的念頭無數次不停的冒出,勸解著許輕舟放棄,消磨著許輕舟的意誌。
卻又一次一次的被許輕舟擊退。
書生很清楚,這注定了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隻要扛過去,贏的就是自己。
他不能輸。
他和妖族人族一樣,同樣有著不得不贏的理由,他要活著,活著回到那座城,陪著那個姑娘。
他要活著走出罪州,回到忘憂山,庇佑自己的家人,他還要成為聖人,跨過東海,去見神仙。
他有無數個不得不勝的理由,也有無數不能輸的理由。
可。
贏的辦法隻有一個,堅守本心,不淪入夢境之中。
這是自己的夢,隻要他無懼,無念,他便永生。
一切皆是虛妄。
夢魘的二重夢境,歸根結底隻是一場幻境,它的手段,無外乎讓你怕,讓你懼,或者讓你貪,讓你念,讓你沉溺其中。
歸根結底,無外乎貪,癡,嗔,欲,色,懼,念——
而這第一局,便是懼。
書生心中無愧,何懼鬼怪。
一切隻是開始。
七念即七局,七局一過,勝者便是許輕舟,而這第一念,書生已漸占上風,隻是時間慢慢,需磨。
書生需忍,需受。
這是一場生死搏殺,是與夢魔之間的對抗,同樣也是對自身的考驗。
熬過去,
雲開霧散。
熬不過。
魂飛魄散。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