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0章(1 / 1)

於罪州成神,似凡州一樣,留下一段屬於自己不朽的傳說。

然後呢?

他總歸還是要離開的。

或是自己離去,或是帶著江渡相伴而行。

將這片人間留在身後,選擇遺忘。

可。

時光流水,何止千年萬年,未來又會如何呢?

還是說,自己要殺儘雲川大陸北部的妖族,為雲川帝國來一個罪在當代,功在千秋的驚天功績。

姑且不說自己能否做到,即便是那麼做了,殺儘一個開了靈智的智慧生靈種族,這份因果,自己背得動嗎?

又或者。

許輕舟如在凡州人間一樣,大刀闊斧,改革,建造,將人類武裝,借用他們之手,去將妖族打壓。

他能做到。

隻要將熱武器賜予這片天地的人類,妖族拿何而戰?又如何立足。

百年。

或者更短。

來一場工業革命,科技風暴。

對於書生來說,不難。

可是這麼做了以後呢,未來,他所留下的這一切,是造福人類,還是毀滅這片世界。

不好說。

凡是生靈皆有欲望,這片世界的人,壽命極短,匆匆百年。

他們的欲望往往會在極短的生命裡膨脹。

而後肆無忌憚。

十代,二十代,或者更久之後,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

紛爭永遠不會消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生靈的地方,就會有廝殺。

沒有人妖廝殺,還是會有人與人,妖與妖。

當然。

這一切都隻是後話。

唯一無法逾越的,是書生心中的那道坎。

殺生。

非他所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書生的境界雖然還停留在區區十境,可是他的心境卻已然淩駕於三境之上。

他知一葉障目,亦曉一眼窺天。

他亦深刻的理解了,道德經中的一段話。

何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數言窮,不如守中。

何意?

便是無為。

任由生命自尋出路。

循環之道。

生死寂滅。

往有輪回。

任其自由。

方才能生生不息,開啟一個又一個循環。

許輕舟時常想。

罪州。

兩族一川,拒一城而戰,紛擾不休,可能正是這片世界的意誌有意為之。

就如南海的真靈,一切都是對等的,且是合理的。

想從它那裡取走點什麼,那總歸是要留下一點什麼的。

它替浩然造聖者,浩然則在那裡留下無儘枯骨。

史書十萬年,一直如此。

許輕舟的出現,無意撥動了命運的齒輪,可結果呢?

是對。

還是錯。

書生在那座長城上反思過,沒有找出答案。

救人。

自然是對的,可自己救的人卻在那座城下,殺的更凶了。

雖然這裡麵有人為推動的因素。

卻不可否認,仙的離去,一定也與自己撥動了南海的齒輪有些關係。

仙走時問自己,多久可成聖。

時間。

就是許輕舟左右到的東西,浩然的時間線中一定有一條屬於天地一直定下的某種循環。

被自己打破。

那虛無縹緲的劫,似乎要提前。

然後。

仙離去了,很可能就是去乾預那劫去了。

他捅了一個窟窿,就得有人去堵那個窟窿,就像一池水,滿了就會溢出來。

若是水池底下有個大洞,還想保持水滿,就得加大往裡注水的量不是。

或者堵住。

他不知仙現狀如何,他想去找仙,卻又記得自己的承諾。

不入聖,不過海,隻能等待。

哪怕痛苦。

同樣不可否認。

罪州由來已久,許輕舟查過罪州的史書,往上追溯,很久很久。

妖獸年年來犯。

殺伐永世不休。

可是。

這片世界上,人和妖卻一直存在。

你能說。

這是錯的嗎?

正如草原上,草羊狼,羊吃草,狼吃羊,逝去的羊狼滋養著草。

草不會被吃儘,羊也不會。

罪州。

在許輕舟眼中,就是一個生態圈,儘管他走過的三千裡北境中,看到的儘是悲涼。

可書生不能因此,就斷定這片世界的一切法則就都是錯的不是。

悲憫。

不該隻是悲憫一個人,而是整個天下。

許輕舟行走人間千年,解憂千千萬萬,他不止替人消了愁,同樣,他還看遍了他們的過往與人生。

他看世界,更通透,他的心境,自問已是聖者,比肩書中意境裡的仙神。

可。

來到罪州,遇見姑娘,許輕舟卻一念化凡。

他可以平靜的去看這個世界,風起雲湧,就像於人間看日升月落,海邊看潮起潮來,山野看花謝花開一樣。

卻始終不能對姑娘,視而不見。

所以。

他有了私心。

所以。

他留了下來。

他在殺妖,那些威脅到自己,也威脅到姑娘的妖。

既使淪為俗人,那就做個凡夫。

天有日月。

物有正反。

事有對錯。

人間有陰陽。

人性同樣是複雜的,許輕舟現在的思緒就很複雜。

既想這樣,又想那樣,恍恍惚惚。

他清楚。

他未來還要活很久很久,同樣的,他也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走。

十三境的聖不是終點。

十四境的仙也可能不是起點。

總之。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不去管,既然一念化凡,那就留在人間做個俗人。

守在這座城頭,守著那個姑娘。

不是以先生的身份,而是以許郎中,許大廚,或者就是病秧子書生許輕舟。

留下來。

護住姑娘。

十年,百年,直到離開為止。

所以。

他不做先生。

也便不再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