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解憂。
許輕舟想想,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覺得這樣也挺好。
不過。
安逸的時光,僅僅隻是持續數日罷了,人世紛爭在短暫的平靜後,如約而至,“蒞臨”了這座雄關下。
那一日,是驚蟄,許輕舟記得天色很陰沉,雲層疊嶂,伸手可觸,莫名壓抑。
天。
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可許輕舟明明記得。
驚蟄時節不該有雨才對。
那日的風很急,戰旗獵獵作響。
城頭上,甲士列陣,寒光陣陣,將軍立在城頭,手撫長劍,睥睨天地。
順著高城看去,視線的儘頭,黑壓壓的一片。
風裡。
開始夾雜著震天的獸吼聲。
黑雲壓城,山雨欲來風滿樓。
人們很清楚。
一場大戰即將在這初春時節打響,他們緊握刀兵,眼中泛起驚芒。
看著那片黑壓壓的獸潮。
他們驚慌畏懼,卻也誓死如歸。
戰。
死戰。
僅此而已。
許輕舟今日沒有呆在軍醫營,也沒有呆在夥房,而是登上了高城,混跡於兵士之中。
手裡握著一杆黑色的大弓,背上的箭袋裝滿了利箭。
遙望遠方。
視線一眼到頭,許輕舟見到了數不清的妖獸,他們形態各異,大小不一,正朝著城下滾滾而來。
他們看似雜亂無章,卻又整齊有序,那一聲聲長嘯怒喝,彰顯著屬於妖獸一族的軍威。
品種不止那日攻城的妖獸,還多了些彆的。
可奈何。
許輕舟全部認得。
南海一行。
許輕舟都曾見過,這些妖獸,和八荒的萬妖,似是同根同源,這也讓書生的內心深處,更加駭然。
八荒十州一靈江。
南北大陸一山川。
罪州,浩然,人與妖,皆是宿命的紛爭,一切都隻是因為種族不同嗎?
是巧合還是必然。
是命運無常,還是有人本就希望,世界該是這樣。
答案。
許輕舟不知道,甚至,不敢去細想。
側目。
看到美麗的將軍站在城頭,手壓長劍,頭戴黑冠,上有紅纓飄揚,火紅色的披風自風中高高蕩起,彰顯著獨屬於少年那意氣風發的朝氣,一往無前的勇氣,心懷坦蕩的正氣。
這一刻。
許輕舟似乎明白了,為何書中的少年,從不分男女,因為人間一直都有像江渡這樣的姑娘。
萬中無一,卻從不缺席,貫穿著曆史的長河,以身留下佳話幾許。
或流傳於市井,津津樂道。
或寫入史書中,萬古流芳。
書生望著姑娘,眉目舒緩,身側壓抑不擾其心,遠處嘈雜不入其耳。
他早就想好了。
站在這座城頭,十年也好,百年也罷,當一個無名小卒,守著眼前這位姑娘
正如千年等待一樣。
平淡,自然,彆急,也彆忙。
時間流逝,戰士呼吸急促。
妖族大軍臨近城下,亦列陣,排兵,而後如約而至,發動衝鋒。
一瞬間。
山河震動,天地色變,十幾萬,甚至更多的獸潮開始在一望無垠的十裡長坡上發動了衝鋒。
吼聲震天,聲勢浩瀚,似驚濤拍岸,似濁浪排空,瘋狂的讓人心悸。
它們的眼中同樣透著決絕,那是一往無前的視死如歸。
似乎,於這些妖獸而言,也有一個不得不攻下這座城的理由。
屬於妖獸一族的理由。
許輕舟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這城裡的士兵,有著一個不得不守住這座城的理由。
哪怕為此,拚上性命。
許輕舟從不以所謂的對錯看人,以善惡評判是與非。
至少。
他覺得人族無錯。
妖族有何理由和立場,他不想知道,也不願意去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