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刀疤臉接過,又飲一口,順手將一根木柴也丟進了眼前的火堆裡。
火焰頓時明亮了三分。
映照著他臉上那條深深的疤痕,在這夜色中依舊觸目驚心。
他自慢悠悠的自嘲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在這北境當了二十年兵了,也算是個老兵了。”
“我來的時候,領兵的是老王爺,後來是小王爺,直到現在的小將軍,算是三將之兵了。”
“可這三位我是一位沒見到過。”
話到此處,借著跳躍的火光,能看到將軍的眼底盛滿了遺憾和惋惜。
再飲一口,話音徐徐,自我安慰道:
“不過也怪不得我,畢竟江將軍鎮守鎮妖城,日裡萬機,忙得很,哪裡是想見就能見的,再說了,咱們鎮妖城的斬妖軍大大小小加起來,五十多萬,當城牆都有十裡那麼長,見不到也正常,你說是不?”
許輕舟認同的點頭。
“再理。”
五十萬。
說出來就是一句話的事,可是五十萬人,那可海了去了,放在一起,就是烏泱泱的一片。
一眼看不到頭那種。
刀疤臉將軍深吸一口氣,笑道:
“當然了,主要是我吧,一直都守在城北的山中關隘,平日啊,基本不去主城牆,不然咋地也能遠遠看到不是,嘿嘿。”
許輕舟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尖,故作沉思道:
“難怪。”
話音一轉,凝望將軍,笑讚道:
“好歹,你也是個小統領不是,哈哈。”
刀疤臉搖了搖頭,自嘲道:“將軍,我算哪門子的將軍,就管著一個營罷了,手底下也就幾百人。”
許輕舟卻不認同,肯定道
“也很了不起了。”
“屁,像我這樣的,鎮妖城下一年不知死多少個呢。”
刀疤臉隨口道,話音一頓,突然看向許輕舟,問了一句。
“你知道我這將軍是怎麼升上來的不?”
許輕舟試探的回道:“戰功卓著?”
將軍搖頭。
“不對,再猜?”
許輕舟正正道:“難不成你上麵有人,是個關係戶?”
將軍一翻白眼,調侃道:
“我上麵可沒人,下麵倒是有不少。”
“那我猜不出來。”許輕舟說。
將軍咧著嘴,牽強的笑道:“其實也不難,把比你資曆老的都熬死了,就是將軍了。”
許輕舟微微動容。
將軍卻是毫不在意,繼續說道:“等你到了軍中,把比你年長的,資曆深的都熬死,你也能當將軍。”
許輕舟並沒有接話,隻是道一句。
“節哀!”
看著戰友一個個死去,而自己活了下來,便是當了將軍,許輕舟想,他其實並不會感到高興吧。
許輕舟沒來由的一句話,倒是讓將軍有些不適應。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事情,總覺得眼中進了沙子。
拍了拍許輕舟的肩膀。
“你小子啊,沒事,我早就習慣了。”
仰頭一大口酒,獨自站起身來,牽強的笑道:
“好好乾,我看好你——”
書生半眯眼,笑答一字。
“好。”
將軍咧著嘴,笑罵道:
“行了,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呢。”
將軍離去,背影蒼茫。
許輕舟看在眼中,那是一種彆樣的寂寥。
他想。
姑娘處在這樣的一片世界裡,應該也很會很苦吧。
是否也會和眼前這位尋常的將軍一樣,時常在深夜裡暗自神傷。
想著想著起了風。
寒意卷了千山,碳火晃蕩,許輕舟回過神來,吐出一口濁氣,眉梢舒緩,低聲道:
“沒事,總歸我來了!”
離開鄴城。
五日餘。
臨近驚蟄,亦臨近鎮妖城。
路上已經不止他們一支隊伍,稀稀疏疏的也遇到了一些彆的城池來的。
遠山裡,不時還能聽到喊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