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靈河斷流,三溪之水還在,我們凡州人絕對不會比黃州人差,你信不信?”
“看,事實證明,我們就是比他們強,現在,這黃州江湖上,不都是我們的傳說,最多五百年.....不對,一百年,一百年後,這黃州就是我們的舞台,到時候,我們說的了算……”
他說的義憤填膺,也說的慷慨激昂。
對於凡州,他似乎獨有著自己的理解和浪漫。
許輕舟始終安靜的聽著,或是不時附和接話,或是笑而不語。
少年終歸是少年,便是將近四十,亦是少年。
初心依舊。
而劍臨天的初心,便是名揚天下,站到世界之巔,而後大聲告訴世界。
我自凡州而來。
亦可將你們所謂上州之人,踩在腳下。
是為了一個名聲,卻也是為了凡州的名聲。
這是一種情懷。
他問許輕舟。
“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許輕舟壞壞笑道:
“抱得美人歸?”
劍臨天瞪了他一眼,憤憤道:
“你有完沒完,聊正事呢。”
許輕舟聳了聳肩。
“難道不是。”
劍臨天想了想,好像許輕舟說的也沒錯,不過還是辯解道:
“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但是那是我另外一個夢想。”
撇了撇嘴。
“顯然,這已經不可能了。”
說完飲一口老酒,嘖舌沉醉。
許輕舟自是有些好奇的,追問:“哦,我還倒是真想聽聽,講講?”
劍臨天沒有任何遲疑,霸氣說道:
“很簡單,我要踏天,我要成仙。”
許輕舟有些無語,這是哪門子的夢想,這不是每一個修行者的幻想嗎?
修行儘頭為何?
一個仙字罷了。
誰人不想成仙,可是誰人又能成仙呢?
哪有那麼容易。
眼中帶著玩味,調侃道:
“成仙?書中記載,浩然十萬年內,未曾有仙,你能成得了。”
麵對質疑,半醉的劍臨天卻絲毫不在意,而是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行也得行,人活一世,詩和遠方,我總得圖一樣吧?愛情沒了,這修行一途,我必須成功。”
許輕舟笑笑,隻能說劍臨天酒量一般,這才三四壇而已,就開始說胡話了。
當然,這份淩雲之誌是好的。
修行修行,修的是身,修的是心。
二者論誰更重要,許輕舟自認為,不分伯仲間。
就是如此,信心是很重要的,若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行,又怎麼可能真能行呢。
便鼓勵道:
“加油,我看好你,你一定能成事。”
劍臨天淡然一笑。
“得了吧,你肯定不信,覺得我不行,但是你等著瞧好了,我會用事實證明,我可以的。”
許輕舟悻悻笑笑,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
劍臨天突然直勾勾的盯著他,又莫名的問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想成仙?”
許輕舟輕搖頭。
“不想。”
劍臨天一拍桌麵,大聲道: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許輕舟被突然的聲響嚇了一怔,無語至極,眼睛瞪得溜圓,隻覺得莫名其妙。
我說過嗎?
你是聾了?
可劍臨天顯然並不在乎他的意見,自問自答道:
“你們來時也看到那靈河渡了吧,水位下降千米,故靈溪乾涸,因靈溪乾涸,所以凡州靈氣稀薄。”
“當時我問蘇前輩,靈河的水去哪裡了,怎麼就少了?”
“他跟我說,等我成了聖人,順著臨江走到東海儘頭,就知道了。”
“我又問他,是不是等我成為聖人,走到那靈江儘頭,就能讓靈江水流恢複如常,也能讓凡州靈溪再見靈水?”
“他跟我說,那不行。”
“我又問他,怎麼樣才能行?”
“他說,最少得成仙人。”
“所以,我要成仙..........”
許輕舟微微動容,世人想成仙,理由千萬萬,雖各有不同。
但是劍臨天這個理由,卻讓他又一次對他刮目相看。
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追求真理之人。
他也遇到了很多。
秋山,蒼月心吟.........等等,眼前的劍臨天勉強算一個吧。
聽著劍臨天的話,他也不由在想,靈江的儘頭,到底是什麼呢,到底又是因為何,這靈水越來越少了呢?
記得當時,他也問過蘇弑之同樣的問題。
他得到的答案和劍臨天說的是一樣的。
有幸成為聖人,興許便可知道。
不由陷入沉思,甚至忽略了耳畔劍臨天的聲音。
眼看太陽偏西,將要落山,劍臨天也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
高舉的酒壇,仰著的頭,抖動的手臂。
可那壇裡卻再也未曾落下半滴酒來。
劍臨天微微擰眉,晃了晃空空如野的酒壇,嘀咕一句。
“又沒了?”
許輕舟回神,問:“還要嗎?”
劍臨天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算了,不喝了,反正也喝不醉。
修行者的身體,和凡人自然不同,即便是未曾動用真元化酒勁,卻也休想真喝斷片。
許輕舟試驗過。
大醉恍惚已是極限,爛醉是不可能的。
因為丹田會自動化解掉身體承受上限的酒力。
隻見劍臨天放下酒壇,站起身來。
走到小亭外,負手看靈河,目色迷離,歎息一聲,悠悠道:
“我本是青燈不歸客,豈能因濁酒戀紅塵。”
說完側目,餘光看了一眼依舊端坐如鐘的許輕舟繼續道:
“小先生,今天就到這吧,走了,有空再來看你。”
說往高舉手,擺了擺,甚是灑脫,大步離去。
許輕舟望著他的背影,雙目微眯,出言叫住。
“劍臨天。”
劍臨天頓步,驀然扭頭,滿是紅暈的麵容上,帶著深深的狐疑。
“嗯?”
許輕舟站起身來,手中一送,一本書起落間向劍臨天飛奔而去。
“接著。”
劍臨天單手將其穩穩接住,並未看,而是高高舉起,歪著腦袋,困惑更甚。
“什麼意思?”
許輕舟一蕩袖袍,手負身後,如仙風道骨的老神仙,麵若春風,溫聲笑道:
“既被這凡事俗塵擾,何不修那太上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