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正襟危坐，雙手平放在小腹處，身上的衣衫高山流水一樣泄在地上。
一股莫名的氣勢油然而生。
所有人都跟著挺直腰杆，繃緊頭皮。
“在此之前，我要問大家一個問題——我輩讀書人為何而讀書？”
“是為了一頓白飯？一碟鹽菜？一個鹵蛋？還是一根雞腿？”
“是為了大權在握，高官厚祿，還是妻妾成群，福蔭子孫？”
“是為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還是……為人族崛起而讀書？”
一番話，將今日會議的主題升華到極致。
大家明明都是為了雞腿來的，可現在，誰也沒臉麵說雞腿的事。
為人族崛起而讀書！
這是他們想都沒想過的事。
可是仔細想來，那麼的合情合理。
遙想大禹治水的年代，人族是何等艱難，是何等苦難。
再想炎黃二帝披荊斬棘，篳路藍縷，創建人族。
還有神農嘗百草，日中七十二毒。
再看現在……
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
生在人族，是自己的幸運，而自己卻將這一切當做理所當然。
薑國給自己提供了安全、庇護，給自己提供了讀書、學習、研道的資源，而自己眼中隻看到了雞腿。
自己真是個蟲豸！
大黃根本不給眾人回答和反思的機會。
“薑國建立招賢館，是招募天下賢人，聖賢的賢，而不是招募天下閒人，閒得蛋疼的閒！”
“薑國需要的，是馬大師那種舍己為人，舍己為天下，舍己為眾生的賢者。”
“也隻有這種賢者，活著的時候可以享受薑國供奉，死了之後可以享受天下人祭祀。”
“至於你們！”
大黃掃了一圈現場眾人，沒有繼續往下說。
可所有人都自發補全了接下來的話語。
他們低著頭，攥著拳頭，一個個咬牙切齒。
薑國無視他們！
薑國鄙夷他們！
但他們絲毫不感覺憤怒，有的隻是恥辱。
他們自己更瞧不起自己，自己更想抽自己兩巴掌。
馬大師在百家講壇算是名人了。
用生命詮釋了什麼叫嘔心瀝血、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馬大師苦了一輩子，就沒好好享受過。
而自己……
在眾人羞憤得無地自容的時候，大黃說出了薑國對讀書人的新政策。
“讀書人需要前往文廟考取功名，所有功名由文廟統一核準，與功名相關的待遇也由文廟統一頒發。”
“沒有文氣的讀書人無法進入文廟，無論學識如何，皆為白丁！”
“白丁之上為學士，學士之上為博士，博士之上為碩士。”
“此三者，皆分為上中下三品，一共九品。”
“客卿為特殊身份，由世俗國家聘請，該身份與文廟無關。”
“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名為——子！”
“該身份由文廟舉薦，由天下人共同評鑒。”
聽到這話，眾人嘩然。
子！
這個稱呼既熟悉又陌生。
說熟悉，是因為在孔先生的《論語》上經常看到。
《某先生與某某說》這種固定格式。
能登上《論語》的都是名人。
不但有淵博的知識，還有超前的格局和視野。
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蘊含無窮智慧，能夠對天下產生巨大影響。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長卿的《馬政》。
直接開啟了騎兵的時代。
雖然騎兵時代曇花一現，就被墨家的機關大軍搶去風頭。
可騎兵的出現，從根源上覆滅了匈奴。
由此，長卿獲封一個“孫子”合情合理。
《論語》上的其他人，也都如此這般。
每個人都有成為“子”的資格。
而說陌生，是因為來薑國這麼長時間，一次也沒見到諸子。
明明生活在同一個薑國，卻好像身處兩個世界。
也有人在文廟中拜見過諸子，得到諸子指點、解惑。
可終究隔了一層，不真切。
百家講壇中論道、講道的，也都是馬大師之流，新進的讀書人。
諸子講道，還從未有過。
現在黃相提起“子”的晉升途徑，是不是說，自己以後有機會聽到諸子講道，甚至向諸子請教？
“黃相，我們也能成為子嗎？”
一個人顫顫巍巍的說道。
臉麵讓他身子下墜，但勇氣讓他手掌高舉。
周圍眾人哄笑。
可是笑著笑著，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越來越多的人舉起手。
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們的意思所有人都能看懂，都能體會，都能明白。
最終，那些發笑的人也跟著舉起手。
“黃相，我們也能成為子嗎？”
這一刻沒人再關心功名利祿，沒人再關注文人身份。
他們腦子裡想的隻有一個字——子！
大黃看了一眼現場眾人，隨即重重點頭。
“子，就是覺醒的白丁，白丁，就是未覺醒的子！而諸位，已經跨出了從白丁到子的第一步！”
大黃抬手，45度向上。
眾人目光緊盯著大黃手掌心，那上麵仿佛有一顆太陽。
“子！我們也有機會成為子？”
“我們可以！我們也可以！”
“我們一定要成為子！”
“為人族崛起而讀書！”
“黃相，告訴我們該怎麼做吧！”
大黃說道：“讀書，做學問，搞研究！”
“研究經史子集，研究天文地理，研究兵農工商，研究花鳥蟲魚、琴棋書畫……”
“百行千業、萬物眾生，你們都可以學習，都可以鑽研。”
“把你們的成果總結出來，發表出來。”
“文廟會收錄你們的研究成果，以論文的形式刊發天下。”
“每一篇論文，文廟審核通過後，都會給你們發放稿費。”
“同時，這些論文對現實世界產生的影響，以及被其他讀書人引用，都會帶來一定數量的‘影響因子’。”
“想要獲取更高的功名，除了通過文廟考試，還需要一定數量的影響因子。”
“所以，該怎麼做不用我多說了吧？”
在場都是聰明人。
每個都是讀書做學問做出名堂，身負文氣的。
大黃都把話說動這份上了，簡直就是懟著耳朵告訴他們——趕緊滴，回去碼字，一天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