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二公子！
四公子！
八公子！
與會的賓客們都震驚了。
前兩個是晉國的長公子、嫡公子，後兩個是晉國諸公子裡麵比較有才乾，稍稍有點知名度的。
這四個人，都是晉國公子，都有繼承權。
雖然大周推行“嫡長子繼承”。
但實際操作中大部分都不是嫡長子。
比如齊桓公、晉文公，這些都不是嫡長子。
甚至天子家族中也有很多非嫡長子上位。
春秋時代諸多戰爭也都是因為這個引發的。
也就是說，眼前這四人，任何一個都有機會登上君位，成為當今天下最強大國家的國君。
眾人紛紛瞪大眼睛、踮起腳尖。
想要從四人的站位上揣摩出細節和信息。
看來看去發現，其中三個公子都一臉風塵仆仆。
雖然衣著光鮮、整潔，卻依舊掩飾不住他們精神中的疲態。
另一個衣著稍顯破爛，甚至腳上的鞋子還露著趾頭。
隻是此人滿麵紅光，眼睛中神采飛揚，一看就與眾不同。
還有人開始打聽起四人的身份、背景，母族的信息，平常的大事小事等。
看到旁邊有人抬著袖子，小聲說話，立刻傾斜著身子，支棱起耳朵過去偷聽。
智氏介紹完四個公子，接著說道：“國君生死不明，四位公子心係君國安危，不遠千裡奔赴前線……”
總之就是一頓誇。
眾人則支棱著耳朵，一個字都不敢漏。
因為這中間很可能有關鍵信息，有智氏的傾向和青睞。
然而，智氏說話真叫一個滴水不漏。
眾人聽來聽去，也沒聽出什麼不對。
麵朝賓客的智氏猛地一轉身，看向四位公子。
“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上身負重傷，昏迷數十天，如今還在城中修養，不能下地，怕是無法理政……”
眾人猛地精神一震。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這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老朽的意思，四位公子都是國君血脈，每一個都出身高貴……”
聽到這話，嫡公子差點蹦起來。
是國君血脈沒錯。
出身高貴也不假。
可你得看跟誰比啊。
跟平頭老百姓比，確實天潢貴胄，可是跟自己比……
誰能跟自己比？
自己才是最尊貴的那個。
“智卿，此言差矣！”
若是往常，嫡公子才不會當麵頂撞智氏。
可今天不同。
這關係到君位啊。
自己必須爭！
屬於自己的東西，誰都拿不走。
更何況自己身後有魏氏支持，魏氏肯定也想壓過智氏一頭，更進一步吧？
自己對智氏越是強硬，魏氏也就越放心，越死心塌地支持自己。
想到這裡，嫡公子嗓門又拔高八度。
“我朝自古以來便有嫡長子繼承，我母親出身高貴，又是父親正妻，我生來便是嫡子。如今父親生死未卜，自當由我攝政，主持大局！”
此言一出，現場瞬間嘩然。
誰也沒想到，晉國的公子如此直接。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直接爭取“攝政”權力。
如今，晉君生死未卜，即便活下來，肯定也不能理政。
這“攝政”不就是無國君之名，卻有國君之實嘛？
國君有個三長兩短，攝政也直接原地升級了。
同時，旁邊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公子！”
“公子！”
卻是嫡公子的母國秦國。
春秋時，秦晉兩國不止一代互相婚嫁，他們經常會娶秦國宗室女。
在晉國的繼承上，秦國幾乎不用考慮，都是支持擁有秦國血脈的公子。
晉國的公子往往也都會在第一時間尋求秦國支持。
隻是民間有句話，“外甥是狗，吃了就走”。
晉國國君也充分詮釋這句話，得了秦國支持後，往往會對秦國捅一刀。
比如晉國饑荒，秦國大力援助糧食，助其度過難關。
過幾年秦國饑荒，求助晉國，非但沒等來糧食，反而等來晉國的大軍。
然後，晉國被打敗了，這就很無語。
一次兩次，無數次。
最終將“秦晉之好”從褒義詞變得有了另一層含義。
可奇怪的是，秦國依舊會義無反顧的相信晉國國君，提供支持和支援。
看到有秦國支持，其他幾個公子全都感受到了危機和緊迫。
庶出子沒有母族勢力。
即便有，也不可能像秦國一樣。
畢竟真有一個強大的母國，也不會給人當小妾。
三人幾乎一瞬間結成聯盟。
長公子說道：“二弟，當今天下確實是嫡長子繼承沒錯，然而，齊國桓公，是嫡長子嗎？我國文公先祖，是嫡長子嗎？便說你，也僅僅是嫡子，不是嫡長子吧？”
其他兩人同時點頭。
“二哥，人們都說兄友弟恭，你雖是兄長，卻從小對我等欺淩成性，動輒打罵，從無兄長之相，更何談人君之相？”
“四哥說得對！”俱酒也站出來，“智卿他老人家操持國政多年，功績頗多，鮮有過錯。二哥初來河內，不由分說便要‘攝政’之權，是嫌智卿年邁，不中用了嗎？”
一句話，說得智氏老懷大慰。
這俱酒，雖然精神不太對，但神誌清楚，話語邏輯分明。
尤其是對自己的尊敬，一點都不摻假。
不枉自己派人，千裡迢迢為其送信啊。
而且，俱酒這一番話，將所有人都包含進去了。
能當大官的，基本都是一把年紀了。
五十歲都算年輕，七老八十也很常見。
嫡公子一上來就要“攝政”之權，這不是變相說自己這群老骨頭不中用了？
而且，新君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威，必然在官場上大動刀斧。
自己這些人很有可能被削減權力，甚至擼掉。
很多人都心生排斥。
尤其是嫡公子的秦國背景。
今後在製定策略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受到秦國影響。
這是老臣們不願意看到的。
於是，很多人都暗暗搖頭。
嫡公子也感覺到眾人眼神中的微妙變化。
他連忙解釋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長公子嗬嗬一笑，“二弟，那你是什麼意思呢？說說？”
嫡公子瞬間卡殼。
他有一肚子話想說，有滿腔抱負想要施展。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所有的雄心都會觸及到百官利益。
眼前所有人，都會成為自己的掣肘、負累。
那一瞬間，嫡公子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將這些人都殺掉，將六卿世家連根拔起，晉國必然能擺脫枷鎖，快速富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