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控製工蜂以一種極其緩慢的方式咀嚼樹枝。

而且是樹皮、木質分彆咀嚼。

之後再將兩者分彆打印，木質在內、樹皮在外。

過程中每一步都很精細。

就像是一場刺繡，而且是雙麵繡、三麵繡那種。

最終，人形機關出現。

墨法賦能後，小墨一口氣哈出去，機關瞬間動了起來。

隻是……

這個機關體內保留著生機。

植物生命力頑強。

哪怕被折斷，依舊會保持數小時，甚至數天的生命力。

某些特殊的植物，哪怕乾枯數年，隻要一場暴雨，依舊能枯木逢春，再發新芽。

所以，小墨在控製工蜂咀嚼樹枝時，特意保留了它們的生機。

現在，這種生機轉移到了機關中。

嶽川點了點頭，“不錯！奇思妙想，巧奪天工！這確實是生命大道的開端！”

小墨卻搖頭不止，“可惜，它的生命太短暫了！”

話音剛落，機關便怪異的顫動了一下。

雖然它依舊能走、能跳。

但那都是“傀儡術”的作用。

機關體內的生命氣息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

“小墨，你做的很不錯了，至少……”

嶽川本想說“至少比蜉蝣強多了”。

然而，蜉蝣至少還朝生暮死。

這個機關小人前前後後，也就“活”了一分鐘。

“嶽先生，您應該能看出問題所在吧？”

嶽川點了點頭。

他剛才使用“觀照萬象”，從最細微角度觀察機關人，確實看到了許多問題。

“工蜂確實保留了木質和皮質的生機，但是樹木原本的構造已經被破壞，生機無法繼續保持。”

“然後就是，墨法賦能的能量和樹木本身的能量不太兼容，兩者互相傾軋，進一步破壞生機。”

“最後是，這個機關人的生命維護係統並不完善，達不到循環自洽的程度，自然就無法長存！”

小墨非但沒有氣餒，反而目光灼灼，滿臉興奮。

找到問題所在，再想辦法解決問題就是。

怕就怕找不到問題，根本不知道錯在哪。

“嶽先生，這三個問題分彆是工蜂的硬件問題、能量供給問題、生命運轉問題，隻要解決了這三個問題，它不但生命延長，而且，某種意義上講，它就是一個真正的生命了吧？”

真正的生命？

嶽川思索起來。

這種機關人雖然是人造的，跟自然孕育的生命不同。

但是，上古神話故事中，人族不也是女媧製造的麼？

而且上古神話中明確說，製造出來的人族不會繁衍生育。

最後還是女媧創造了婚姻嫁娶，讓人族能自由繁殖。

這句話有很多細節值得注意。

那種技巧需要教？

不是自然覺醒的麼？

肌膚輕輕一碰就像過電一樣，然後就像磁鐵一樣吸到一起了。

就算少數幾個是柳下惠，也不可能全都是吧。

所以，大概率是女媧創造的初代人沒有那方麵的器官。

所謂“創造婚姻嫁娶之法”，很可能是對產品進行升級改造，或者更新換代。

小墨現在製作的機關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命”，也沒有繁殖能力。

但是將來呢？

如果解決了生存、繁衍問題，這些機關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命”呢？

思考許久，嶽川最終點頭。

“應該是！”

小墨心中振奮，“嶽先生，如果我從一棵樹上取一根枝條，創造一個人形生命，那麼，樹和人是什麼關係？”

嶽川無語。

這瞬間上升到倫理層麵了。

西方人還說上帝從亞當身上取了一根肋骨，創造了夏娃。

那麼，亞當和夏娃是什麼鬼關係？

拋開這個問題不談，現在的小墨，是不是已經接近上帝的層次了？

當他真正創造出“機關人生命”，是不是就能成為造物主了？

小墨又說道：“嶽先生，樹和人身體上的關係暫且不論，它們靈魂上的關係呢？後續創造出來的生命，它們的靈魂從哪來？”

嶽川猛然一震。

他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

萬物有靈。

這個“靈”不光是靈性、靈智，更是靈魂。

有靈魂的事物才叫生命。

所以，無論繪畫、雕塑還是其他形式的藝術，最高的讚美都是“這個作品仿佛有了靈魂”。

決定生命的唯一標準就是靈魂。

嶽川說道：“小墨，一個事物能得到輪回認可，就是真正的生命，無論高級的人，還是低級的蜉蝣，又或者其他生命。反之，最多也就是一個精巧的機關罷了。”

說這話時，嶽川嘴角微微勾起。

得到輪回的認可很難，但是得到自己的認可很容易。

也就是說，將來，自己可以賦予機關人靈魂，令它們成為真正的生命了。

然而，小墨搖頭說道：“靈魂從何而來呢？”

“嶽先生，如果萬物均衡，輪回自由運轉，生命正常有序，應該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如果我們創造了生命，那麼多出來的靈魂應該從何而來？天地自然豈不是要憑空消失很多生命？”

這……

嶽川無語了。

小墨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得，為什麼思維方式如此……

嶽川一時間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詞。

也就是遇到自己，知道小墨未來成就有多高，所以才正視其每一句話，每一個想法。

換成其他人，被這樣接連發問，早就不耐煩的一巴掌抽過去了。

打過之後，再給小墨扣一個“熊孩子”、“問題兒童”的稱號。

但是，小墨提出的問題確實存在。

如果靈魂是不滅的，通過輪回不斷往生。

那麼，靈魂的數量應該是固定的，自然界的萬物生靈也是固定的。

正所謂，每一秒都有一個生命死亡，同時又有一個生命誕生。

然而人族從幾百萬、幾千萬發展到幾億，甚至未來的十四億。

膨脹了千百倍。

那麼，新增的靈魂從哪來？

如果是雞鴨牛羊犬馬之類的畜牲道提拔。

那麼，“罪業說”就是一個笑話。

牲畜不是贖清了罪業才能重新為人，而是因為人道有了極大的缺口。

反過來，如果人道沒有那麼多缺口，畜生道的生靈就永生永世都無法贖清罪業。

還有一個問題，更加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