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3章(1 / 1)

長卿抑鬱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薑國諸賢中最年輕的,薑國年輕人中最有賢才的。

今天,他被一個八歲小孩……

哦不,被一個七歲半的小孩,指著鼻子說:你老了。

長卿心中咆哮。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可是眼前發生的事情讓他無法辯駁。

鐵軌、列車。

快速穿行,風馳電掣。

如果小墨沒有誇大,這樣的列車可以做到一丈高、百丈長。

可以運輸數千員士兵,以及所有的武器、裝備、糧草、輜重。

日行千裡、夜走八百。

無論山川、草地,還是河穀、戈壁。

都如履平地。

士卒行軍不再緩慢,也不再疲憊。

無論去哪裡作戰,都是“以逸待勞”。

權力的延伸,不再是依靠官員胥吏,而是這種堅固又冰冷的鐵軌。

九州之地,一方有變,八方支援。

集結最精銳軍士於中央王庭,增強君權的同時,還能削弱地方勢力的影響。

邊塞之地隻需留下少量的守軍。

一來節省軍費開支,二來防止邊疆擁兵自重,反噬王庭。

異族來襲,王庭大軍朝發夕至。

輔以騎兵之利,邊疆異族再也沒有“打一波就跑”的可能。

而隨著鐵軌不斷向外推進、延伸。

瀚海隔壁、林海雪原,都將納入中央王庭的掌控。

而且是強有力的掌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再也不是一句空話。

嘶……

呼……

長卿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仿佛有一團火在心中熾烈燃燒。

長卿口乾舌燥,耳根發燙,眼珠子更像是燒紅的鐵球,視線都帶著灼熱。

他幾步來到小墨麵前,急聲問道:“你說的不對!鐵軌脆弱!如果鐵軌被破壞,就像長蛇七寸受創,全線崩潰!”

小墨昂頭,毫不示弱的看向長卿。

“所以,我們要發動群眾。”

“我們的鐵路就像魚的脊骨,鐵路兩側的站點就像整齊排列的魚刺,而百姓居住的村莊,就是魚肉。”

“這三者合二為一,魚兒才能自由自在的遨遊。”

“有人想破壞鐵路,那就得先問問沿線的百姓們答應不答應。”

長卿啞口無言。

小墨說的很有道理。

但是長卿不服。

“你怎麼做到讓沿線百姓與鐵軌骨肉相連,合為一體?”

“這還不簡單?”小墨一字一頓的說道:“隻要讓他們獲利,源源不斷獲利就行了,鐵軌代表的不是攫取,不是剝削,不是壓榨,而是像河流一樣滋潤著兩岸的農田。他們的生活隨著鐵軌提升,他們的命運隨著鐵軌改變,他們自然會發自內心保護鐵軌。”

“有多發自內心?”

小墨雙眼眯起,沉默許久。

最終,他說道:“必要時刻,他們會心甘情願趴在地上,用脊梁當鐵軌,托著列車跨溝過坎。隻是,我不會讓這種事情出現。”

長卿心中震撼了。

他與王建相視一眼,沉默無言。

三軍用命,將士效死。

然而,這隻是一句場麵話。

怎麼用命?為什麼用命?

怎麼效死?為什麼效死?

現在,他們都有了清晰的認知。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

沒有誰生來就必須為彆人死。

唯一能讓人們毫不猶豫去死的,唯有自己。

為了自己的利益。

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

家庭、鄉土、宗族、族群、國家……

這些樸素的事物融彙到一起,就成了信念、理想。

長卿開始審視自己。

審視自己的道。

將士用命,無需嚴苛的軍法,無需卑劣的權術。

無需用“怯戰者恥”去洗腦。

為將者不用再欺騙手下士兵。

他們可以坦誠的告訴士兵——這是一個必死的任務!

長卿盤腿坐下,開始領悟。

眾人看到這一幕,紛紛向遠處走去,將庭院留給長卿。

小墨雙手插入光屁股小孩腋下,將其高高舉起。

小屁孩蹬彈著短腿想要下來,卻沒能如願。

很快,庭院中就隻剩下“呼呼”的破風聲。

列車風馳電掣。

精密的齒輪飛速轉動。

聲音拉遠,又拉進。

仿佛一道道不斷漸變的曲線。

這個曲線不斷上升、下降。

在長卿腦海中勾勒出高低不同的地勢。

山,山坡、山穀、山坳……

如此種種,不再是一個縹緲的名詞。

而是有了真切的形象,真實的長寬、高下數據。

橋梁、道路、浮橋等,也都在腦海中陸續浮現。

這些場景不斷延伸、不斷擴大。

小墨說的“四縱四橫、八縱八橫”也有了清晰的輪廓。

一條條線路在長卿腦海中浮現。

可是很快,又被他擦去。

四縱四橫、八縱八橫不光要考慮地形地勢地貌,還要考慮沿途的國家、百姓。

長卿勾繪了一道又一道。

也擦除了一道又一道。

最終,八縱八橫定型。

又在八縱八橫的基礎上變成十二縱橫、十五縱橫、十九縱橫。

這一刻,長卿歎息一聲。

山川草地河流溪穀荒漠戈壁全都消失不見。

一切的一切都溯本歸源。

腦海中隻剩下最原初的線。

十九道縱橫相交的線。

“這是……棋盤……”

沒錯,這正是兩年前嶽川教給他的五子棋、圍棋的棋盤。

十九道縱橫。

三百六十一個交點。

而這一切,恰好暗合九州,涵蓋天下。

長卿心中一顫。

“嶽先生,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