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條都變得和最初時同樣大小。
人們並不懷疑嶽川的話。
這是能控人生死，掌握輪回的強大存在。
活死人、肉白骨肯定不在話下。
更何況一條小蟲子。
然而，這種話在天神聽來，就是明晃晃的威脅。
如果不賜予這四條蚯蚓神跡，就要賜予八條，甚至十六條。
龍門之後，綽綽人影又少了大半。
這時候，水流再度化作利刃。
龍門前的蚯蚓瞬間變成八條。
飛瀑也終於會縮到龍門前，消失不見。
而龍門依舊杵在原地，沒有變化。
嶽川哈哈大笑，“天神無信，不過如此！”
說完，水流卷著八條蚯蚓就要返回。
可是這時候，一道鐘磬之音響徹天際。
龍門中光芒綻放，雲霧吞吐。
飛瀑潺潺，激射而出。
仿佛一條通天光毯，將蚯蚓裹住。
當然，又像是某個巨大的青蛙吐出舌頭，粘住蚊蠅送往腹中。
無論如何，天神終於是簽收了。
八條蚯蚓，全部跨越龍門。
洛邑城內外，有人沉默，有人歡呼。
宮殿內外，鴉雀無聲。
哪怕……
天子在宮殿內哈哈大笑，也沒人敢附和。
此時，諸侯們都明白了天子的城府。
一個數十年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再聯想到之前駁斥晉國請封……
說不定就是天子有意而為之。
為的就是逼迫諸侯，檢驗他們的成色、底蘊。
女子臉色鐵青。
龍門的事情，是她宣傳的。
跳過龍門的獎勵，也是她向天子承諾的。
“哪怕一條鯉魚越過龍門，也能化身為龍”。
龍，是水族精怪眼裡最終極的追求，最強大的存在了。
神力加身，確實能將一條鯉魚改造成龍。
但蚯蚓……
女子無法想象。
這是何等的災難。
而且一下子就是八條。
最讓女子難受的是，這八條蚯蚓被改造提升後，會成為天神下凡的軀殼、容器。
也就是說，這一批下凡的天神，其本體將會是蚯蚓。
而且是八分之一條蚯蚓。
天子哈哈大笑，笑得宮廷內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孤現在明白了！薑國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眾人大氣不敢喘，支棱耳朵傾聽天子分析。
“天神因為某種原因，不能隨意下界，對吧？想要下界，就必須獲得人間的血肉之軀作為容器。”
“而這次開龍門，天神沒有獲得任何容器，無論水族精怪，還是你信心養殖的那些天選之人！”
“呸，什麼天選之人！就叫他們殖人吧！以後都叫他們殖人！記住沒有？！”
外麵的諸侯、臣子紛紛拱手磕頭。
“臣謹遵大王諭令！”
嗯，恭喜這些身在人間心在彼岸的人，以後他們有新的種族稱號了。
天子接著說道：“開龍門失敗，對天神而言，就是損失了一部分資源、靈氣，耽誤了幾百年時間。”
“這一次不行，那就等下一次，或許是幾十年後，或許是幾百年後！”
“但是，薑國給他們送了一條蚯蚓。”
“天神現在不降臨也得降臨了！”
“不是向世人彰顯他們的實力、修為，而是讓世人明白，那幾條蚯蚓獲得賞賜，獲得了逆天改命的機會。”
“陽謀！當真是陽謀！”
“孤真的很期待，天神該如何處置？”
天子又是大笑連連。
宮殿外，臣子們麵麵相覷。
晉侯與身邊的臣子們對視一眼，小聲嘀咕起來。
“你們怎麼看？這真是薑國的陰謀？”
“君上，是陽謀！”
“嗯……這個陽謀會有什麼影響？”
晉侯雖然不笨，但是常年不動腦子，這種琢磨人心的事不太擅長。
倒是六卿世家，對視一眼，瞬間有了主意。
智氏說道：“不外乎兩種情況。”
“第一：天神拒收蚯蚓，失信於天下，以後再有開龍門之類的事情，影響力就沒那麼大了。而且殖人的數量也會銳減，忠誠度也會降低。”
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武斷了。
智氏連忙改口道：“殖人數量確實會銳減，但這次事情影響廣闊。以往‘殖人’的存在隻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以後殖人就是公開存在了。”
“身負天神血脈的殖人會成為大家聯姻爭取的對象，頂尖的公卿家族會以殖人血脈為恥，但中下層會以此為榮，未來百年之內，殖人的數量會迅速激增。”
“龐大的基數，會誕生出更多的容器，而且是高品質的容器。”
眾人瞬間想到那三十多個赤足渡江的人。
原本，他們應該是天下人聚焦、矚目的存在。
他們必定會登臨絕頂，跨越龍門。
然而生不逢時，剛下水就沉了。
可是以後呢？
幾十年、幾百年之後呢？
現在是三十個，以後很可能是三千個、三萬個，甚至更多。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這句話的魔力太強大了。
普通人無法讓自己的子嗣生而高貴，但是可以讓自己的子嗣生而強大。
隻要找一個“天選之人”婚配，生下一個血脈特殊的子嗣，再將其培養成“殖人”就行了。
晉侯沉默了一會兒。
“你接著說。”
“哦！”智氏繼續分析道：“第二種情況就是天神接納蚯蚓，但是沒有實現之前‘化龍’的承諾，那些蚯蚓跨過龍門後，就被他們當做恥辱抹殺了。”
“此舉雖然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想，但天神最擅長的就是控製輿論，歪曲曆史，篡改書籍！”
“五十年後，當今這一世人逐漸老去，民間再生出各種版本的《鯉魚躍龍門》傳說，人們就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不知道曆史真相了。”
“一百年後，人們會把《鯉魚躍龍門》當成一種拚搏、奮發、積極、向上的思想行為，卻再也不知道洛水曾經發生過什麼。”
“就像……我們已經逐漸忘記管聖的存在，忘記管聖的思想、理念。”
聽到這話，晉國君臣一陣沉默。
可是這時候，周圍的人們驚呼。
“快看！出來了！出來了！”
“有人從龍門出來了！”
“我的天啊！”
晉國君臣連忙轉身，抬頭。
智氏尷尬的咳了咳，“第二種情況，還有第二個情況……我剛要說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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