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睛有一個特殊的能力。
比如嶽飛越遠的飛機，眼睛盯著它的話，哪怕飛機縮小得像個針尖大小，人依舊能看到。
但是在沒有“緊盯”這個過程時，一眼掃過去，隻會感慨天空好藍。
同樣的道理也出現在“雞蛋裡挑骨頭”中。
當人們認為一樣事物存在某個缺點時，這個缺點就會無限放大。
當人們想要尋找某樣事物時，會發現到處都是，哪哪都是。
比如楚國的野辣椒。
以前從來沒人關注，都是當做野草甚至毒草對待。
可是丹陽人“重金求籽”後，各地村寨都瘋狂起來。
他們都翻箱子倒櫃，想要尋找乾辣椒、辣椒籽。
更有人連夜進山，去摘野辣椒，甚至把野辣椒連同地皮一起挖過來。
這一幕在兩百多年前也上演過。
齊國重金買鹿，楚國人紛紛進山捕鹿，無人種地、做工。
突然間，齊國不買鹿了，楚國瞬間崩潰。
時間過了兩百多年，楚國人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疼。
套路還是那個套路，一點都沒變。
隻是找辣椒、摘辣椒的難度比起捕鹿低了不知幾百倍。
老人、婦女、小孩都能做。
丹陽人爽快付錢，並且承諾下次還來。
各村寨裡，山民難以置信的數著錢。
真錢！
真得不能再真！
很多山民都是第一次掙到錢，甚至是第一次見到錢。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山上的野草都能換錢。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野辣椒，琢磨著將其移栽回來。
之前偷偷摸摸研究野辣椒的業餘蠱師、神婆們心中竊喜。
種辣椒，他們是專業的。
以前不敢光明正大的種，都是在偏僻的山林裡撒一把種子。
為了防止村民發現，他們還編造出山中有鬼怪的話，順便再用蠱術教訓幾個愣頭青。
費儘心思才種了一小片辣椒。
現在好了，大家都想種辣椒，可以光明正大的種了。
再也不怕彆人指指點點。
更有人耐不住山中寂寞，收拾行李跟著丹陽人外出闖蕩。
與此同時，一隊人馬從郢都出發，來到雲夢澤周邊。
他們在村寨裡詢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種長長的、尖尖的、紅紅的，一摸火辣辣疼的藥？我們家中有人病了，得用這個藥，放心，我們是好人，絕不拿這個藥乾壞事！”
不敢明目張膽說蠱毒，而是說草藥。
不但不敢說，還要極力的解釋、澄清。
本以為村寨的山民會警惕、抵觸，卻沒想到對方全都欣喜的笑了。
“你們也是重金求籽的嗎？”
丹陽人花費重金，求購辣椒籽，大家都稱其為重金求籽。
見到有人收辣椒，直覺以為是丹陽人又來了。
對於財神爺，山民們那叫一個恭敬。
然而郢都來的楚人聽到這話，心中“咯噔”起來。
三伏天嚇得如墜冰窖、手腳冰涼。
“你們……你們怎麼知道？”
他們收購辣椒是為了給楚王配藥、調理身體，讓楚王生兒子。
說“重金求子”也不算錯。
可問題，這種絕密的事情，怎麼傳到外麵的？
這可是殺頭的事情啊！
膽敢對楚王不利，無論傳到養由基耳中，還是其他人耳中，都夠他們這些人五馬分屍了。
山民們全都哈哈大笑。
“我們怎麼不知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對，我們全都知道！老人、婦人、小孩，全都知道！”
“我們以前不知道，也就是前幾天才知道，唉，要是早點兒知道就好了！”
“對啊！我們早些年知道，早些年做準備，今天就能狠狠賺你們一筆！”
山民們的意思，自己也是剛剛知道辣椒值錢，要是早點知道，就能提前囤貨。
可是聽在郢都來的楚人耳中不啻於天雷轟頂。
這可是秘密啊，絕頂的秘密啊！
天底下也就自己幾個人知道，外人怎麼可能聽到風聲。
幾人隨便瞄了一眼，發現山民們看向自己的眼神熾熱中包含熱情，瞳孔中仿佛有金錢的光芒閃爍。
“不好，快走！”
郢都來的楚人撒丫子狂奔，頭都不敢回。
唯恐慢上一步被山民抓住，扭到大王麵前換賞錢。
山民們看到這一幕全都愣住。
“誒，你們跑什麼啊！”
“回來啊，價錢咱們好商量啊！”
楚人非但不回頭，跑得更快速了。
甚至都沒敢歇腳，一路星夜兼程趕回郢都，一個個累得脫形。
“阿公，不好了！”
“咱們的事走漏風聲了。”
“阿公，咱們收手吧，外麵的人都知道咱們的事了。”
“對啊，他們要抓咱，找大王領賞錢。”
苗人阿公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情況？
這叫什麼事？
“你們仔細說，一個個說，怎麼回事？”
幾人喘勻了氣兒，開始講述其自己的經曆。
“阿公，咱們重金求子的事情，山裡的人都知道了。”
“對啊，他們說了，是十幾天前剛知道的，以前都不知道。”
“阿公，咱們中出了叛徒啊！”
苗人阿公聽了這話，頓時怒目圓睜。
“混賬！誰走漏了消息？”
給楚王配藥，壓榨楚王精元生子，這是一等一的機密，掉腦袋的事情。
幾人都同出一族，彼此間無需懷疑，也就沒有刻意保密。
可是誰知道，這一轉眼的功夫，消息都傳到千裡之外了。
連山裡的蠻人都知道了，更何況其他人？
一時間，阿公心中惴惴不安。
他貼到門板後，順著門縫兒向外看去。
外麵不斷有行人走過。
之前也沒什麼，大隱隱於市嘛。
可是現在，路上經過的每個人都感覺麵目可疑。
“那個女人走路太慢了，肯定是在盯著這裡。”
“那個男人行色匆匆，可是這一會兒時間，在門前來回走了兩遍。嗬，還低著頭裝作找東西的樣子，真以為能瞞得過我麼？”
“還有那個，那個……”
阿公深吸一口氣，“不行，這裡不能待了！”
苗寨被毀，他們幾個沒地方落腳，隻能投靠宮裡那對姐妹。
這處院落就是那對姐妹購置、安排的。
其他幾人聽到這話，頓時明白過來。
“阿公，我知道了，是那對賠錢貨走漏風聲。”
“什麼走漏風聲？分明是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啊？為什麼要這樣做？”
“當然是殺人滅口啊！咱們死了，她們謀害大王的事情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啊，好歹毒的心腸！”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阿公臉色更加陰翳。
“收拾東西！走！”
“阿公，咱們去哪？”
“回老家！”
“阿公，咱們老家不熟被毀了嗎？”
老者怒哼一聲，“誰跟你說咱們就隻有那一個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