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問道:“如果把田地分配給農民,並且規定不得私自轉賣呢?是不是能保證他們的田地不會被奪走?”
嶽川搖頭,“無論你怎麼想方設法保護,總有人變著花樣把這些田地掠奪走,比如承包、租用。如果這個方法不行,就會把各種苛稅轉移到土地上,把種地變得無利可圖。到最後,土地反而成了束縛農人的枷鎖,農人巴不得擺脫土地,一項善政最後會變成惡政。”
不等胡一再次發問,嶽川接著說道:“還有一個問題是,土地有限,而人口無限。你說的平均分配土地根本做不到。即便短短三五十年裡做到了,但是放到三五百年尺度,根本無法維係。”
龍陽兩手一攤,直接擺爛,“沒田!沒地!我薑國就這麼大,哪有多餘的田地給他們分。”
嶽川指了指眾人手上的炊餅,“那對夫妻都帶著孩子,勉強算是四口之家吧。如果靠種地,恐怕得二十畝地才能勉強生活。可現在,他們僅靠一駕車子,就能糊口,還略有盈餘。所以……這才是城市最大的意義。”
眾人齊齊看向嶽川,眼睛中滿是詢問。
嶽川總結道:
“胡一剛才說,人住進城市、村鎮,反而不如野外的鳥獸活的自在。這話並不算錯,因為當今天下各國,大都是牢籠型城鎮,作用就是把百姓拘禁在其中,割裂他們與土地、山林、河流的聯係,剝奪他們獨立生存的能力,令他們一步步破產,最終淪為奴仆、奴隸。”
“奴隸主通過控製食物和水來支配奴隸,乾活就有飯吃,不乾活隻能餓死。所以奴隸隻能聽命於奴隸主,無可反抗。隨著時間推移,奴隸主還能用住房、醫療、讀書等等方式支配奴隸,讓奴隸終日忙碌、奔波,無暇靜心思考,最終形成慣性,習以為常。”
眾人仔細思考,好像,還真是這回事。
胡一憤恨的說道:“土地是土地公的,水是河神的,山林是山神的,那些奴隸主憑什麼掌控?”
嶽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撒謊的人說,世間的一切都是他的——沒有人質疑,謊言就成了真理,一代代流傳下去,就變得毋庸置疑,誰敢非議就是死罪。
大黃問道:“怎麼樣才能解決這個困局呢?”
嶽川說道:“剛才那個四口之家不就是例子嗎?如果種地,需要至少二十畝田。可經商的話,一駕獨輪車就夠了。而他的獨輪車,是作坊造的,他籮筐裡的炊餅,有一半是稷下飯莊做的。而獨輪車作坊和稷下飯莊,又養活了多少個像他那樣的家庭呢?”
大黃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才要興建更多的作坊!不但在薑國興建,還要走出去,到其他國家興建。隻有這樣,才能解決土地承載上限的問題。”
嶽川點頭,“當下階段是這樣!想要養活更多人口,獲取更多資源,就必須從農桑立國轉變為工商立國,至於以後……以後再想吧……”
“哦對了!”嶽川補充道:“胡一說的沒錯——土地是土地公的,水是河神的,山林是山神的,從不屬於某個人。隻有保障這一點,才能讓每個人都有飯吃,都有屋住。”
龍陽頓時想到當初決定修建“稷下廣場”時,大黃拍著桌子對自己說“可以有土地,可以有財政,但唯獨不能有土地財政”的場景。
跟現在何其相似。
於是龍陽幽幽問道:“城市呢?城市是誰的?”
胡一答道:“當然是城隍了!”
龍陽指了指自己,“那……什麼是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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