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霍崢。
方才皇帝封賞邵飛揚等人的時候,都是按照早就擬定的旨意來,唯獨江昊最為特殊,他本是叛軍頭子曹敬的義子,中途忽然弑父奪權投靠了朝廷,雖說功勞極大,但這人連義父都說殺就殺,若是重用,難保人後不被反噬。
皇帝一開口,就把這個燙手山芋拋給了霍崢。
畢竟江昊說是投靠了朝廷,實際上,在那關頭是投靠了長安王。
若霍崢不願意在議政殿為他據理力爭,那麼皇帝隨便一個封賞打發了江昊,奪了他的人馬,江昊往後最多就隻能做個富貴閒人,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江昊心裡清楚,但他此刻什麼情緒都沒外露,隻是靜靜地看著長安王。
霍崢心裡自然明白地很,他出列,拱手回父皇的話,“西州叛亂能平定地那樣徹底,功勞全在江昊,還請父皇論功行賞。”
他也沒說究竟要如何封賞,又把這個話頭拋回了皇帝那裡。
皇帝很滿意霍崢有分寸,若此時霍崢提出要給江昊封什麼樣的品階,就很有將其視為黨羽的嫌疑。
但他不接這個話茬,就說明江昊不是他的親信。
皇帝沉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論功行賞,封江昊正三品平西大將軍。”
朝臣們聞言頓時炸開了鍋:
“正三品?”
“從叛軍頭目一躍成為當朝正三品,我朝此前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還請皇上三思……”
大臣們有人說江昊功勞赫赫,當得如此封賞,也有人說一來就封正三品實在太過了,請皇上三思而後行。
皇帝說:“於朝廷有功者,自當多加封賞,眾卿不必再勸。”
大臣們這才歇了心思。
江昊隨之上前,對皇帝行行禮,“臣江昊,謝皇上隆恩。”
“起來吧。”皇帝說著看了身側的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會意,當即高聲道:“有事再奏,無事退朝。”
今日最大的事就是封賞對西州有功的眾人,眼下封賞完了,就隻剩下西陵長公主到底要嫁誰那檔子事。
長安王不肯娶她,寧可觸怒龍顏,也要和愛妻幼子相守一生。
剩下的人選……
王太師剛提起這事,皇帝就皺起了眉頭,說這事再議,然後就退朝了。
皇帝離了龍椅,群臣躬身退出議政殿,方才還對江昊敬而遠之的大臣們紛紛上前恭喜這位新貴。
“恭喜啊,平西大將軍。”
“將軍少年才俊,真是可喜可賀!”
反倒是加封了西州王的霍崢身邊冷清了許多,幾位以為他會憑借平定西州的大功勞成為太子的老大臣們用分外可惜的眼神看著他,同他拱手見禮之後紛紛離去。
饒是霍崢早就跟麾下臣子打過招呼,讓他們不要在明麵上跟他走的太近,表現地疏離才好,可這也太冷清了。
隻有邵飛揚堅定不移地跟在霍崢身後,跟他走在一起。
邵飛揚看著那些人恭維江昊,疏遠長安王,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
霍崢卻笑著同他說:“你這般年紀就做了正四品的將軍,也是極難得的,應該高興些才是。”
“末將是為王爺不平。”邵飛揚說:“明明平定西州功勞最大的人是王爺,如今卻讓江昊撿了便宜!”
霍崢神色平靜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人各有所求,所求能如願就好。”
兩人一道往外走的時候,瑞王霍煬忽然大步追了上來,“七皇弟,等等。”
霍崢聞聲,轉身看向霍煬,“瑞王兄慢些走,小心腿。”
瑞王霍煬自從上次墜馬摔斷腿,已經養了好幾個月,拐杖還是前些日子剛放下,這會兒追上來還有一點一瘸一拐的。
他做戲做的真真的,傷的不輕,到現在都沒養傷。
“我這身子真是不中用,養了那麼久也沒好全,不像七皇弟做什麼都不在話下。”
瑞王自墜馬傷了腿之後清瘦了許多,許久未上朝,今日還是因為霍崢回來了,才跟著一道上議政殿聽政。
當初要去西州平叛的人本來是瑞王霍煬,結果他剛出皇宮沒多久就墜馬重傷,換成霍崢去西州。
皇帝也不是個傻的,雖然沒查出霍煬自傷的證據,但他對這個兒子頗為失望,這段時日對他的態度一直是眼不見為淨。
霍煬心裡也悔啊,早知道江昊會斬殺叛軍頭子歸降朝廷,他就去西州平叛了。
霍崢在西州立下的那些大功,本該是他的。
也就是霍崢自己犯了糊塗,不要江山要美人,拒了西陵長公主的親事,要帶著妻兒遠去西州就藩。
霍煬看著眼前的霍崢,心中很是感慨,嘴上也說:“若不是本王忽然墜馬摔傷了腿,也不必勞煩七皇弟替我去西州吃這麼多苦,受那麼多罪。”
邵飛揚一聽火氣就上來了,什麼叫“替他去?”
霍崢用眼神安撫住邵飛揚,神色如常道:“瑞王兄言重,我去西州做那些事,是為了江山社稷、百姓民生,並非全然為了瑞王兄,瑞王兄不可不必如此自責。”
霍煬聽他這樣說,不由得頓了頓,然後緩緩道:“七皇弟還真是心懷萬民。”
“凡事儘力而為罷了。”霍崢道:“本王還有要事,先走一步。瑞王兄可要好好養傷,莫要落下了舊疾才好。”
霍煬心裡苦啊,麵上還要帶著笑,“七皇弟儘管去忙。”
邵飛揚跟霍崢一道大步離去,留腿傷還未痊愈的瑞王霍煬留在原地。
霍煬回頭看向被眾大臣圍繞的江昊,想過去說兩句話,剛邁腿就看見徐公公帶著兩個內侍過來,把江昊從眾人的圍繞裡救了出去。
徐公公說:“平西大將軍留步,皇上召見。”
眾大臣十分自覺地退開,江昊同眾人說了一句“失陪”,便跟著徐公公走了。
霍煬腳步一轉,又出宮去了。
而此時宮門口,邵飛揚翻身上馬依舊跟在長安王身後。
霍崢笑道:“我去宋宅赴宴,你去哪?”
邵飛揚笑道:“我也去宋宅赴宴。”
霍崢微微有些詫異,“你跟宋家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好的交情?”
“昨夜。”邵飛揚道:“王妃托我順路送宋姑娘回宋宅,宋姑娘親口邀我今日赴宴。”
“原來如此。”
霍崢一聽就明白了。
春枝為宋婉兒相中了邵飛揚,已然在牽紅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