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枝轉頭一想,霍炎昨夜剛被她氣暈過去,傷病交加的自顧不暇,哪能這麼快就騰出空來找忍冬。
她冷靜下來,溫聲招呼忍冬:“你先彆慌,坐下慢慢說。”
忍冬聽到王妃溫柔且鎮定的語調,一顆心也跟著稍稍安定下來。
她抬手擦去額間的冷汗,輕聲道:“我聽說府裡的人已經把九皇子接回來了,我夜裡入睡後噩夢不斷,全是九皇子要殺我,我怎麼逃也逃不掉。我跟他決計不能住在一個屋簷下,還請王妃替我尋個安全的去處。”
春枝看忍冬臉上血色全無,是真的深陷噩夢,驚惶不安。
也不知道霍炎先前都對忍冬做了些什麼,看把人家姑娘嚇成什麼樣了?!
春枝讓人倒了一杯茶遞給忍冬,溫聲道:“我也正有送你出去避一避的意思,你先喝杯熱茶,壓壓驚。”
“多謝王妃……”忍冬接過了茶盞,雙手捧著飲了一口茶。
“我昨夜想了想,眼下能讓你避開霍炎的地方有兩個。”春枝把自己斟酌再三想出來的去處說與忍冬聽,“一個是城外去難民營行醫救人,一個是去前線當軍醫救治傷兵。”
她說:“這兩個地方,前者每日來去的人夠多,就算霍炎要找你一時間也難以追尋,算是燈下黑。後者離得遠一些,隻是軍營之地全是男子,你得女扮男裝處處小心,你意下如何?”
忍冬思忖片刻後,下定決心道:“我願意去前線救治傷兵。”
春枝再次認識到了這姑娘對霍炎的恐懼,溫聲問:“你可考慮好了?”
“我考慮好了。”忍冬說:“城外難民營還是離霍炎太近了,萬一他腦子壞了忽然跑去難民營……還是軍營安全些,我想離他遠一點。”
她都這樣說了,春枝便點頭說:“行。你回去收拾一下,我這邊派人送你去軍營。”
忍冬說:“我剛來,沒什麼好收拾的。”
春枝看這姑娘是多一步都不願意在府裡走動,生怕被霍炎撞見。
她有些心疼忍冬,便吩咐婢女,“給忍冬姑娘找幾身合身的男裝來,幫她喬裝一番。”
“是,王妃。”
婢女們應聲而動。
忍冬被翠兒拉起來,按坐在銅鏡前,“姑娘眉毛太細,膚色太白不像男子,得把眉毛畫粗一點,膚色塗黑一些……”
“我自己來、自己來。”忍冬有些不習慣彆人這麼熱情,當即就要站起來自己動手。
翠兒按住她,“好好坐著,我給你化一次,你學著點。”
春枝看著她們忙活,笑著走到桌案後提筆給霍崢寫了一封信。
軍營裡不許女子出入,忍冬去了那邊難保什麼時候會暴露女兒身,春枝想著先跟霍崢知會一聲,免得忍冬暴露之後被軍法處置。
春枝寫完信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忍冬已經在翠兒她們的改裝下,變成了一個清瘦的俊俏少年郎。
飛眉似劍,讓忍冬多了幾分英氣,膚色也塗黑了,比先前原先少了幾分嬌美,變得雌雄莫辨起來。
軍中不乏邵飛揚那樣的俊美少年,忍冬這樣過去,與他們一處也不至於太突兀。
“不錯。”春枝誇了一句,“忍冬這樣看起來就是個清秀少年郎,沒有喉結還可以說是年紀尚小,隻是女子嗓音到底與男人不同,說話時還是要注意一些。”
忍冬說:“我可以調製出一種藥,服用之後就能讓嗓音變粗,同男子無異。”
春枝卻道:“是藥三分毒,你是學醫的,應當最是清楚,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服用這樣的藥物。”
“王妃……我心裡有數的。”
忍冬有些哽咽,她自小父母雙亡,是跟著爺爺長大的,前兩年爺爺也走了,小竹屋便隻剩下她一個人住著,很久被人這樣關心過了。
春枝又囑咐了忍冬幾句,然後派人去找譚奇過來。
而後她想了想,單獨送忍冬去軍營有些惹眼,便多找了兩個大夫,一並送去前線去。
不多時,譚奇快步而來,站在門外抱拳行禮道:“王妃傳喚末將,有何吩咐?”
春枝道:“我聽說先前缺軍醫,特意尋了幾個大夫,有勞譚將軍護送他們去前線。我這裡還有書信一封,勞煩你親自送到王爺手裡。”
譚奇自從上次押送江昊來西州之後,就一直留在了這裡,他跟著王爺打了幾場仗,近來在前線和西州城之間回來跑,讓他護送忍冬過去,最不引人注意。
“王妃吩咐,末將自當萬無一地將信和人送到前線去。”
譚奇一聽到幫王妃給王爺送信,心裡就樂了。
這可是樁極好的差事。
上次他從京城把江昊押送到西州,給王爺捎了一封王妃的親筆信,自那之後就得到了王爺的重用。
如今這好事又落在譚奇頭上了。
他都覺得自己拜對佛燒對香,好運加身了。
春枝將信遞給譚奇,又囑咐了他一句,“這是我遠房表弟——風藤,他尚且年少,第一次進軍營,還請譚將軍多加照拂。”
“好說好說。”
譚奇雙手接過信封,抬頭看了往外走來的少年郎一眼,心說:不愧是王妃的遠房表弟,長得真是清秀好看。
忍冬上前,學著武人抱拳行禮道,粗聲道:“有勞譚將軍了。”
“分內之事,什麼有勞不有勞的。”譚奇將信收入袖中,而後道:“風藤風公子是吧?”
忍冬道:“譚將軍喚我風藤便好。”
譚奇一邊帶著忍冬往外走一邊說:“那你也彆叫我譚將軍了,你若是願意,喊我一聲譚大哥就行。”
忍冬從善如流地改口道:“譚大哥。”
春枝站在門前看著他們遠去,心道:希望忍冬此去軍營,一切順遂。
或許對忍冬來說離霍炎遠一點就是安全的,相比之下,苦點累點都不算事。
春枝仰頭望天,夜裡暴雨轉小,這會兒變成了雨絲。
西州這破天氣不是下雪就是下雨,烏雲壓城,壓抑且寒冷,她西州城內尚且穿了三重衣,披著狐裘,在前線打仗的將士過的何其艱苦。
也不知道霍崢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