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的第一封家書是寫給王皇後的。
她見過王皇後為了霍崢急到站都站不穩的樣子,在信裡寫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王皇後霍崢還活著。
先前霍崢沒有第一時間澄清自己戰死西州的消息,是為了更好地反殺西陵人和叛軍,而且西州和京城離得太遠了,即便是八百裡加急送戰報回去也需要幾天時間。
現在大戰得勝,霍崢還活著的消息已經傳遍兩方軍營,送回京城的戰報自然也會寫,但是春枝想跟母後多說一些有關於霍崢在西州的事。
她其實很少寫字,寫家書更是第一次,所以提筆時坐姿格外端正,寫的字也一筆一劃的,很是端正。
數數日子小星回在棲梧宮也待了好些天了,春枝思念孩子,一不留神就多寫了一頁紙,最後擱筆的時候,便寫滿了兩大張,她吹乾紙上的墨跡裝入信奉裡,寫上“母後親啟”四個字大字,然後開始寫第二封。
春枝的第二封信是寫給爹娘的,慕開霽隨她來了西州,這一路也沒少吃苦,哥哥還一直照顧著她,這會子寫信保平安,春枝心裡都是暖暖的。
有家人在身邊真好。
她做了十年孤女,才找回的親人都待她極好。
第三封信是寫給玉珠的,玉珠在長安王府打理後院,春枝想著讓她給宋婉兒她們說一聲就行,可落筆的時候,忽然想起離府前,玉珠欲言又止想問的那個人,她來了西州之後還沒見過。
昨夜光顧著跟霍崢說話了,也沒問一嘴顧元嘉怎麼樣了,這會子她要給玉珠寫信才想起來。
“來人。”春枝朝窗外喊了一聲。
立刻有婢女應聲上前,“奴婢在,王妃有何吩咐?”
春枝道:“王爺身邊有位顧元嘉顧公子,你可知道他現下如何?”
婢女低頭道:“婢女是在內宅伺候的,不曾見過那位顧公子,若是王妃想知道那位顧公子現在如何,婢女這就去夫人跟前問問。”
春枝墨都磨好了,就等著寫顧元嘉現下怎麼樣,聞言便點頭道:“行,那勞煩你跑一趟。”
“王妃稍待,奴婢這就過去。”
婢女說著立刻小跑著往前院去了。
春枝等了一會兒,又磨了一些墨。
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頭的腳步聲,來的不止一個人。
她一抬眸就看見顧元嘉攜風而來,廣袖飄搖,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相貌與風度都是極其出挑的。
給他帶路的那個小婢女低著頭走路,連耳朵都是通紅的。
許是顧及著身份與男女有彆的緣故,顧元嘉在窗外站定,朝春枝拱手行禮道:“承蒙王妃垂詢,顧某不甚榮幸。”
春枝看顧元嘉親自過來了,還愣了一下。
婢女在旁解釋道:“奴婢去前院找夫人,正好碰上顧公子也在,顧公子就讓我帶他過來給王妃請安……”
顧元嘉在外頭忙了兩天,徹夜未眠,剛被霍崢勒令回將軍府歇息,就遇上了這個小婢女來王夫人跟前打聽他的事。
他一問才知道是長安王妃想知道他的近況,便直接讓人帶路,往這邊來了。
顧元嘉心裡清楚,哪裡是王妃想知道他近況如何呢?
分明是玉珠想知道。
顧公子自打來了西州,便失去了玉珠的消息,王府來人給長安王送人送信送東西,卻沒有他的份。
哪怕他知道玉珠根本一點都不掛念他,心中也難免黯然。
難得她想知道他的近況,顧元嘉頓時倦意全消,立刻便來見王妃了。
春枝打量了顧元嘉兩眼,窗外的顧公子除了看起來清瘦了一些,眼下有些青黑之外,並無不妥之處。
不過人都來了,春枝還是問了兩句,“顧公子這些時日跟著王爺在西州吃苦了,看著清瘦了些。”
顧元嘉道:“吃苦談不上,隻是遇過幾次刺殺,受了點傷,傷病在身,難免清瘦幾分。”
春枝心道:記下來,顧元嘉在西州遇刺,受過傷。
但她又覺得有點奇怪,“你來西州之後都做了什麼事?怎麼會頻頻遇刺?”
像霍崢那樣的身份,被人盯上,派人刺殺並不奇怪。
但顧元嘉尚無官職在身,怎麼會被人盯上?
顧元嘉麵色如常道:“顧某也沒做什麼,隻是幫王爺出謀劃策罷了。”
春枝抬眸看著他,“那你倒是說說,你都是怎麼出謀劃策的?”
顧元嘉笑了一下,“王妃確定要聽?”
春枝想了想,覺得顧公子給霍崢出謀劃策的都是國事戰事,玉珠也未必感興趣,便說:“不說也無妨。”
而後,她又問了一句,“那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時好時壞的,總是疼。”顧元嘉輕聲歎道:“顧某獨在異鄉,身邊也沒個人照顧……”
這話春枝是不信的,“你顧公子會沒人照顧?”
且不說顧元嘉是長安王身邊極為得力的人,這一點從他住在將軍府就能看的出來,他受了傷,王夫人怎麼可能不安排人照顧?
即便王夫人真的疏忽了,顧家的人又怎麼會怠待自家大公子。
這個顧元嘉也不知在賣什麼慘!
春枝這樣想著,心道:他莫不是知道我要給玉珠寫信了?
顧元嘉一臉認真地說:“這兵荒馬亂的,人手都不夠用。”
春枝看著顧公子,沒說話。
要說相貌家世,才情能力,顧元嘉都是極好的。
可就是太好了,這人樣樣都出挑,才讓玉珠不敢肖想。
玉珠懷著孩子離開顧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來到京城,跟表哥成親生下了念兒,她隻想餘生安穩,好好養大孩子,不想顧元嘉知道當初那件事,更不願與他糾纏。
偏偏命運弄人,總把顧元嘉和玉珠兩個人纏繞在一起。
春枝想過玉珠要是嫁給顧元嘉也不錯。
可顧公子這樣人,誰知道他對玉珠能上心多久?
對這些生來就什麼就有的男人來說,女人和東西一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誰知道顧元嘉現在放不下玉珠,是不是因為她沒像彆人一樣對他邀寵獻媚,而是一直躲著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