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站在殿外著內侍入內通傳的時候，正好聽到王夫人跟王皇後說：“五郎平日裡也不是胡作非為的性子，這次著實是被徐家少將軍口出惡言惹惱了才打起來的……”

王五郎是王家嫡出，王夫人最疼的兒子，昨日王五郎跟徐少將軍當街打起來，被京兆尹帶回了京兆府關進大牢，一夜之間就傳的全城皆知，宮裡的王皇後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王夫人生怕王皇後一怒之下，不願將十三公主嫁到王家了，便搶在宮裡這位責難之前過來解釋解釋。

王皇後自從王怡月那事之後，一看到王家人就頭疼，這會兒聽見王夫人在她跟前睜眼說瞎話，越發無語，“照你的意思，還是徐少將軍讓王豐羽去戲樓，逼著他搶戲子的？”

王五郎全名叫王豐羽。

“娘娘……”王夫人被皇後娘娘一句話給噎住了。

王皇後十五歲便入了宮，跟王夫人雖是姑嫂關係，但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且王太師這些年來位高權重，又有她這麼一個做皇後的親妹妹，越發貪戀權勢，不怎麼管府裡的人和事。

王家小輩也是越來越驕奢淫逸，連王夫人都覺得王五郎打了徐少將軍不是什麼大事，最在意皇後娘娘會不會因為生氣，還肯不肯將十三公主嫁過來。

兩人正說著話，殿外內侍來報，“啟稟皇後娘娘，長安王妃帶著小公子進宮來了。”

“春枝和小子安來了，快讓他們進來。”

王皇後跟王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心裡正不悅著，一聽到春枝帶小星回進宮來了，心情立刻就好轉了。

“是，娘娘。”內侍立刻出去傳話。

片刻後，春枝抱著小星回走入寢殿，上前行禮道：“拜見母後。”

“免禮，起來吧。”王皇後被王家的事煩了一次又一次，看春枝越發順眼，對她的態度也越發和緩起來，看到小星回的時候，更是連聲音都軟了許多，“子安啊，來，皇祖母抱抱。”

小星回是個小機靈鬼，已然分得清誰喜歡他誰不喜歡他，王皇後朝他張開手臂，他就揮舞著胳膊往前傾去。

春枝將孩子遞給了王皇後，後者抱到了孫子就萬事足，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王夫人見狀，連忙起身道：“給王妃請安了。”

春枝頷首道：“王夫人也安好。”

春枝先前在宮宴上見過這位王夫人，不過沒怎麼說過話，印象也不深，隻是今日他們兩人都是為了王五郎和十三公主的婚事而來，一個想息事寧人，一個想借題發揮，攪和了這門婚事。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

王皇後一邊抱著小星回，一邊跟春枝說：“昨日王五郎跟徐少將軍當街打起來的時候，你和嫣然都在場親眼瞧見了，這事你怎麼看？”

王皇後知道春枝這時候主動進宮，必然是為了王五郎的事，也不跟她繞圈子，直接便開口問道。

春枝看母後開門見山，便說：“昨日看王家公子跟徐少將軍打的很是凶猛，受了傷也不肯停下，想來是十分中意那位玉芙蓉。我們十三公主尚且年少，自是不必急於婚嫁，更不能招一個心裡有彆人的駙馬。”

“王妃！”王夫人聞言，忍不住道：“話可不能這麼說！”

春枝微微勾唇，“那話要怎麼說？”

王夫人愣了一下，先前見這位長安王妃，總是溫溫柔柔的模樣，話也不多，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模樣，今日卻露出幾分鋒芒來。

王夫人想起女兒王怡月的婚事就是被眼前這人搶了的，現在她又要攪和豐羽和十三公主的婚事，不由得心頭火氣，當即道：“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先前是怡月得罪了王妃才落得個嫁入陸家當平妻的下場，我就不說什麼了，如今五郎和十三公主的婚事你也要來插一腳……”

“住嘴吧你。”王皇後聽不下去了。

王夫人頭一次被皇後娘娘勒令閉嘴，登時難看不已，止了聲。

王皇後心裡明白得很，姑嫂再親，哪有兒媳婦親？

更何況王五郎這事，皇後娘娘心裡自有決斷，也不是王夫人來解釋兩句就能揭過去的。

王皇後道：“豐羽和嫣然的婚事本就是本宮臨時起意，皇上尚未應準，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本宮哪還有臉跟皇上提這事？”

王夫人聽到這話，也不再一味替王豐羽解釋，糾結再三後開口道：“若是五郎不成，其實六郎也跟十三公主正當年紀……”

“你當十三公主是什麼？”王皇後不悅道：“堂堂公主，難道任你們王家挑揀不成？”

“臣婦不敢！”

王夫人看王皇後動了氣，當即就跪下了。

王皇後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小星回才緩過來一些，“行了，婚事就此作罷，往後誰也不許再提，你先回去。”

王夫人抬頭還想再說什麼，“娘娘……”

王皇後冷笑道：“怎麼？要本宮派人請你出去？”

“臣婦不敢！臣婦告退……”

王夫人低頭退了出去，臨走前還是滿是怨恨地看了春枝一眼。

春枝淡然以對。

王皇後換了隻手抱小星回，問春枝：“嫣然呢？她怎麼沒和你一起進宮？”

春枝道：“公主不想讓母後為難，所以就沒同我一起過來。”

王皇後笑了一下，低聲道：“她哪裡是怕本宮我為難，她分明是怕本宮知道王豐羽不是個東西，也非要逼著她嫁進王家……”

“母後。”春枝輕聲道：“母後疼嫣然，嫣然總會知道的。”

知女莫若母，王皇後其實很了解霍嫣然。

但嫣然好像並不知道王皇後其實待她這個養女也如親生一般。

至少在王豐羽這件事上，王皇後一點都沒有偏向王家，而是直接取消了這門婚事。

王皇後看向春枝，許是在深宮內苑裡待得太久了，喜歡和厭惡都不能表現地太明顯。

在外人看來，皇後娘娘對霍崢和霍嫣然一直以來都隻是儘了嫡母的本分，其實她也有很多時候將這兩個孩子當做了親自親生的。

隻是心中所想，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但春枝好像每次都能透過表象，看穿人心。

王皇後說：“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都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春枝眉眼認真道：“重要的，很重要。”

春枝跟皇後娘娘說知道自己被母親愛著，代表著姑娘家在愛裡長大，是一件很值得歡喜一生的事。

王皇後聽到她這樣說，露出了些許笑模樣，抱著小星回難得地跟春枝說了許久的話。

直到傍晚，晚霞漫天。

春枝才起身告辭，她抱著小星回往外走的時候，王皇後親自起身相送，送到殿外。

就在這時，大內侍徐公公匆匆而來，紅著眼眼眶說：“皇後娘娘，長安王妃，西州那邊剛剛送回了急報——”

“急報上說了什麼？”

徐公公是皇帝身邊最得力的內侍，王皇後已經好些年沒見過他如此失態了，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春枝聽到西州急報這幾個字，連忙抬頭看向徐公公，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長安王——”徐公公顫聲道：“長安王戰死西州……長安王他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