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崢聽春枝這樣問，微微一頓，而後低聲道：“父皇要派一位皇子去西州主事，瑞王兄墜馬受了重傷，去西州的事除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選了。”
他那位四皇兄醉心修道，平日裡連宮宴都不參加，皇帝不會將西州交到這樣的人手裡。
春枝聽到他這樣說，心裡忍不住擔憂，卻沒再說什麼，隻道：“你先進宮去吧，我回家等你。”
“那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來。”
霍崢很想抱一抱春枝，可這是在瑞王府門前，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好跟春枝做出太親密的舉動，於是隻是伸手將她散落下來的發絲彆到而後。
春枝抱著小星回進了車廂。
霍崢吩咐車夫：“送王妃回府。”
車夫應了“是”，揚鞭策馬駕著馬車朝長安王府趕去。
風揚起車簾，春枝看見隨從牽馬到霍崢跟前，霍崢翻身上馬，朝著相反的方向，進宮而去。
春枝回了長安王府，小星回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睡著了，她抱著孩子回到側屋，將他放到床榻上，然後吩咐乳娘好生照看著。
乳娘連聲應“是”，守在了小公子榻前。
春枝回到主屋，開始給霍崢收拾東西，戰場上刀劍無眼，府庫裡好像有件金絲軟甲……
她立刻喊來成管家，拿鑰匙打開庫房，去將金絲軟甲尋了出來，而後是最好的金瘡藥、傷藥，還有天氣轉涼了，要多帶幾件衣裳。
成管家不知道王妃在忙什麼，隻是聽吩咐做什麼，一一應下。
而另一邊，皇宮。
霍煬墜馬的消息早就有親隨入宮稟報了，皇帝正因為此事頭疼。
霍崢直接去了皇帝的寢宮，讓內侍進去通傳之後，他入內，朝父皇行禮道：“兒臣剛去了一趟瑞王府。”
皇帝扶額，沉聲問道：“霍煬傷得如何？”
霍崢道：“瑞王兄骨折了，太醫剛給他接上。”
傷筋動骨一百天，霍煬肯定是去不了西州了。
皇帝冷笑道：“他平日裡總覺得朕隻看重你，今日朕剛把西州的事交給他去辦，他就墜馬摔傷了，真是不堪重用。”
霍煬是皇帝的長子，雖非嫡出，這些年也有不少臣子嚷嚷著要立長子為太子。
皇帝也曾有過這樣的考量，這次讓霍煬去西州就是為了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哪知道霍煬連京城都沒出就墜馬摔傷了。
是真墜馬還是假意為之都不重要了，皇帝對這個長子很失望。
霍崢道：“西州之亂刻不容緩，瑞王兄既摔傷了去不了西州，兒臣請命前往。”
霍崢心裡清楚，即便他不主動提出來，西州這事也是要落在他頭上的，還不如主動提出來。
“你是個有擔當的。”皇帝看著眼前芝蘭玉樹般的兒子，心中稍稍寬慰了幾分，“你若能平息西州之亂，回京之後，朕必定會嘉獎於你。”
皇帝還是第一次當著霍崢的麵說這樣的話。
先前霍淵一直覺得自己還年輕，大臣們催著他立太子，他心中不悅，遲遲不願定下太子的人選。
可這次西州起了叛亂，他最疼愛的九皇子霍炎被叛軍生擒，派長子去西州主事，結果他又出了墜馬受傷這檔子事。
皇帝心累至極，犯了頭疾，忽然老了許多。
先前安排給瑞王的那些人，現下全都給了霍崢。
一切都按照原本的安排，主事的人從霍煬變成霍崢，其實還更穩妥。
皇帝又交代了霍崢了幾句，而後道：“你去吧。”
“兒臣遵旨。”
霍崢行禮告退，走出了皇帝的寢殿。
他沒有即刻出宮，而是去了棲梧宮。
王皇後早就得知了瑞王墜馬受傷的消息，看到霍崢過來，立刻就明白了，“霍煬墜馬受傷，皇上把去西州主事的人換成了你？”
霍崢神色平靜道：“的確不出母後所料，兒臣即日便要前往西州。”
“本宮就知道……”
王皇後在聽到內侍說瑞王墜馬的消息之後就已經猜到了。
隻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有些黯然。
王皇後道：“你與春枝新婚燕爾，子安還那麼小……皇上怎麼能讓你去西州那樣危險的地方？”
去北州巡邊，南州巡查都是極危險的事，霍崢也差點死在了異鄉。
原本這次西州叛亂怎麼也不該輪到霍崢的，可霍炎是個不中用的，霍煬又早不墜馬、晚不墜馬，偏偏在這摔傷了。
王皇後不是不懷疑霍煬是為了躲避去西州，可霍崢已經答應了皇帝，這西州是非去不可了。
霍崢道：“母後不必煩憂，兒臣此去必能平定西州，為母後臉上再添三分光彩。”
“呸！”王皇後聽他這樣說，不由得氣惱道：“誰要讓你拿命為本宮臉上添光了！”
王皇後剛養霍崢的時候，的確時常拿霍崢跟其他幾個皇子比，要他處處都勝過幾個兄弟一頭。
霍崢也爭氣，不僅文韜武略樣樣第一，連樣貌品性也讓幾個皇子拍馬不及。
“母後息怒，是兒臣說錯話了。”霍崢話是這樣說著，臉上卻半點沒有做錯了的樣子。
他說：“是兒臣想為母後爭光。”
“你啊。”王皇後有時候是真的不知道拿霍崢怎麼辦好。
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卻也精心教養了二十多年。
霍崢平日裡看著規矩有禮，其實骨子裡最不受管束。
王皇後這些年其實很滿意這個兒子，霍崢除了沒有按照她的意思娶一個世家貴女之外，不曾違逆過她。
王皇後七分擔憂三分無奈地看著霍崢，“你要去西州，不第一時間回去跟你的王妃說，跑來本宮這裡做什麼？本宮還能攔著你不讓你去嗎？”
霍崢抬眸看向王皇後，正色道：“兒臣此去西州，不知何日能歸，特來拜請母後，多加看顧我的妻兒。”
“什麼意思？”王皇後道：“你這是怕本宮趁著你不在為難你的王妃？所以才專程來棲梧宮走這一趟？”
霍崢麵色如常道：“兒臣絕無此意。”
“你就是這個意思。”王皇後一口咬定道：“你是本宮養大的，本宮還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