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看著霍崢,一時間沒說話。
自從上次風雨大作,霍崢在宋宅留宿之後,他就不想回王府一個孤燈冷被地睡。
他天天都想跟春枝和孩子一起睡。
霍崢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春枝說話,當即又道:“我天不亮就走,不會讓宋安瀾知道的。”
“那也不好。”春枝道:“你日日都往宋宅來,兄長都不說什麼了,你要在這留宿……”
宋家還有未出閣的女兒呢。
霍崢看著春枝,知道她的未儘之言是什麼,便抱了抱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好想快點把你娶回家。”
春枝笑著說:“婚期在六月,眼下已是三月底了。”
先前她還要擔心皇帝當她是罪臣之女,會把她和霍崢的婚事作廢。
而今日皇帝親自下旨召慕青山回京,這意味著慕青山即將起複。
她這罪臣之女身份不複存在。
她跟霍崢的婚事,也會如期舉行。
霍崢凝眸看著春枝,“我一天都等不了。”
春枝低頭淺笑。
她跟霍崢在臨水鎮的時候就已經成過親,皇帝賜婚於她而言,也不過就是再辦一次婚宴,辦的更奢華的。
可現在看霍崢這樣期盼著,春枝也越發期盼那天的到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滿園芳菲漸漸落去,一轉眼就到了四月下旬。
慕青山受召回京,帶著家人一同抵達。
這一天,霍崢早早來宋宅接上了春枝,帶她到城門口迎接慕青山一家。
長安王府的馬車停在城門外,頗有些顯眼。
春枝和霍崢一同站在馬車前,望著官道來來往往的車馬。
從下午等到日暮,進京的車馬無數,可來的都不是慕家人。
春枝有些望穿秋水。
霍崢讓她回馬車上等著,她也不回。
春枝輕聲說:“我想早些看到他們。”
霍崢知道她思念家人,便陪著她一起等。
夕陽西下的時候,一輛簡樸的青布馬車從官道上緩緩駛來,坐在車廂上的青衣婦人掀開車簾往外看來。
春枝對上了她的視線,隻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與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她眼中瞬間就泛起了水光。
那輛青布馬車駛上前來,停在了她們麵前。
車廂的青衣婦人甚至等不得車夫放好馬凳,就掀開車簾下了馬車,朝春枝走了過來,“芷……芷兒?”
話聲未落,眼淚先奪眶而出。
“娘親……”春枝如同乳燕投林,一頭紮進紮進了青衣婦人的懷裡。
不需要任何驗親,她一見到這個人,就知道她是她的娘親。
慕夫人抱住春枝,淚流不止道:“好芷兒……這些年苦了你了。”
饒是慕青山夫婦遠在北境,不知道京城這邊世事變遷,也在回京路上聽說了長安王和春枝的那些事。
慕夫人心疼女兒,心疼到說不出話來。
春枝看著一身風霜的娘親,也是心疼不已。
慕夫人當年也是聞名京城的美人,如今才四十來歲,就已經白發叢生,可見要在北境那樣的苦寒之地活下來是多麼地不容易。
母女倆相擁的而泣。
一個二十四五年紀的俊秀青年扶著鬢發霜白的慕青山下了馬車,走到母女倆麵前。
京城繁花似錦,慕家幾人衣著簡樸,與這裡簡直格格不入。
“快。”慕夫人抬袖擦了擦春枝的眼淚,同她說:“見過你爹爹。”
春枝抬眸,看向曾經傾倒京城的探花郎,如今塵滿麵、鬢如霜,她含淚喊了聲,“爹爹。”
“芷兒……我的芷兒都長這麼大了。”
慕青山眼含熱淚,抬手摸了摸春枝的頭。
一旁的俊秀青年看著春枝,滿眼期盼道:“我叫慕開霽,是你哥哥。”
春枝的目光落在慕開霽身上,喊了聲,“哥哥。”
“乖芷兒。”慕開霽想伸手抱一抱她,忽的又想起芷兒已經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手便僵在了半空。
“哥哥。”春枝又喚了他一聲,撲進了慕開霽懷裡。
慕開霽愣了一下,連忙抱住她。
霍崢等他們家人相認之後,才上前道:“見過嶽父、嶽母,大舅兄。”
“你是……長安王。”
慕青山見狀連忙帶著夫人和兒子給霍崢行禮。
霍崢一手扶住了慕青山,一手扶住了慕夫人,“嶽父嶽母不必多禮,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隨我進城,入宅歇息吧。”
春枝抬袖抹了抹眼角,“是啊,爹爹娘親還有哥哥一路辛苦了,我們回去再說。”
慕青山道:“那就有勞長安王了。”
霍崢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霍崢說著,就讓慕家三人都上長安王府的馬車。
馬車夠大,一家人都坐的下。
正好一起說說話。
慕開霽扶著爹娘上馬車,伸手去扶春枝的時候,就看見長安王親自扶著春枝上了馬車。
慕開霽心道:這個妹夫……還不錯。
幾人都進了車廂,春枝和慕夫人相依而坐。
慕夫人抱著春枝,輕聲說:“當年慕府被抄家的時候,我和你爹爹都怕你折在北境,所以便讓奶娘帶著你先行離開,可後來天高路遠就沒了消息……”
慕青山夫婦有意讓奶娘帶著春枝回鄉下避一避。
可他們都被流放北境了,山高路遠,也探聽不到女兒的消息。
慕夫人問春枝:“芷兒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春枝便將自己九歲流落到臨水鎮,生了一場大病發高熱將九歲之前的事都忘了,在陸家生活了十年,後來又遇到霍崢的事,一一同娘親說了。
她隻說這十一年來的好,隻字不提受過的苦。
慕夫人光是聽她說這些就淚流滿麵了。
她的芷兒原本也是高門貴女,卻流落鄉野,給人做了十年的童養媳,靠做豆腐賣豆腐為生,還被人辜負……
“夫人,好不容易見到了芷兒,應該高興才是。”慕青山一邊給慕夫人擦眼淚,一邊低聲勸道。
慕開霽道:“是啊,娘親。您這些年日日都念叨著芷兒,好不容易見到了應當高興才是。”
“是、是該高興。”慕夫人實在是忍不住。
霍崢沒說話,默默地給春枝遞了一方錦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