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抬手摸了一下鼻尖,低聲道:“倒也不是。”
覺得自己這些時日跟霍七相處地挺好的。
尤其是被周榮綁走的那夜晚上,霍七猶如天降神明一般救他於水火之中。
說片刻也不曾對霍七動心,那是騙人的。
而且人活著,心臟就一直在跳動。
心臟要是不跳了,人就死了。
但春枝也無比清晰地知道,她與霍七不過萍水相逢,有緣做了一場露水夫妻,終有一日會分開的。
而且那一天不會很遠。
春枝深知這一點,所以她從來都不做跟霍七長長久久的美夢。
她早在與霍七春宵帳暖的時候,告訴過自己,隻貪圖這片刻美妙就好,不要妄想更多的。
於是,現在春枝也這樣告訴霍七,“你總有一天要走的,不是嗎?”
這話,霍崢竟無從反駁。
他想跟春枝說:我可以帶你一起走。
可在完全不為分開而傷感的春枝麵前,霍崢竟然沒機會對她說出這句話。
霍崢眸色幽暗地看著春枝,心潮暗湧,難以言喻。
春枝笑著問他,“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霍崢沒說話。
春枝問他,“你餓不餓?我餓了。”
霍崢語氣有些生硬道:“不餓。”
今日在醉仙樓,霍鈺擺了盛宴,恨不能整個南州城最好的東西都擺上桌,霍崢卻無心宴飲,隻想著早點回到臨水鎮,回到這個小小的豆腐作坊,告訴春枝周家父子已經伏誅的消息。
陸景雲先他一步來了桃花巷,霍崢心中已有三分不悅。
此時聽到春枝說他遲早要走,三分不悅便成了七分。
他做長安王這幾年,已經將息怒掩藏地很好,很少為什麼事生氣。
但春枝,似乎格外能牽動他的情緒。
“那我去煮碗麵吃。”春枝說著,便開始穿鞋襪。
霍崢伸手攔住她,“剛跟你說,不要隨便走動。”
春枝仰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餓。”
霍崢有些無奈,扔下兩個字“等著”。
春枝“哦”了一聲,看著霍七走出屋子,來到灶台前,開始生火燒水。
春枝生怕他不會煮麵,大聲說:“多放點水,注意火候,彆把麵煮糊了。”
霍崢沒應聲。
春枝一個人坐在榻上等地有些無聊,就穿了鞋襪,一腳蹦著出了屋子,來到八仙桌旁坐下。
霍崢回頭看了她一眼。
春枝朝他笑了笑,“我一隻腳蹦過來的,沒用受了傷的那隻腳。”
霍崢沒同她說話,生了火之後,又開始燒水。
水燒開之後,他開始下麵條,又洗了兩顆小青菜放進去一起煮。
春枝算著時間喊他:“霍七,差不多可以盛出來了。”
霍崢把麵盛出來,又給她煎了兩個蛋。
架勢擺的很大,但兩個蛋都煎糊了。
還沒出鍋,春枝就已經聞到味兒了。
她立刻站了起來,準備單腳蹦過去幫忙。
被霍崢勒令,“你坐那,彆過來。”
春枝有些無奈地坐下了。
她想著雞蛋煎糊了也沒事,隻要麵條能吃就行了。
過了好一會兒。
霍崢才把煮好的那碗麵端了過來。
不該說是碗,應該說他把一盆麵端了過來。
春枝看到這麼大一盆的時候,都震驚了。
她抬頭看著霍崢,“你這是喂豬呢?還是喂豬呢?”
霍崢第一次煮麵,不知道放多少份量,一不小心就放多了。
他俊臉微沉道:“你吃不吃?”
“吃。”春枝這個吃字說的無奈極了。
她隻能跟自己說有的吃就不錯了,不要挑。
但這盆實在太多了。
兩個煎糊了的雞蛋也實在是慘不忍睹。
春枝同霍七道:“這盆麵實在太多了,你也吃。”
霍崢道:“我不餓。”
春枝勸道:“不餓也多少吃一些,不要浪費糧食。”
霍崢聞言,去取了兩個碗來。
他覺得自己做的麵就是賣相差一點,味道應該還是可以的。
要是一口都不吃,豈不是顯得他自己都覺得這盆麵不是人吃的?
於是他拿了兩個碗開始盛麵,春枝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煎糊的雞蛋放到霍崢碗裡。
她很是認真道:“這是來了這裡之後第一次煎蛋,你也嘗嘗自己的手藝。”
霍崢不語,夾起那個雞蛋卻怎麼都下不了口。
春枝咬了一口雞蛋,生吞下去之後,又吃了一口麵。
這味道……
難以言喻。
春枝強撐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霍崢看她咽下去之後,才開口問她:“味道怎麼樣?”
春枝道:“還、還行?”
霍崢微微皺眉道:“隻是還行?”
春枝立刻改口道:“挺、挺好的,你也趕緊吃。”
霍崢咬了一口煎糊的雞蛋,分外艱難地把雞蛋咽了下去。
這雞蛋怎麼是苦的?
他不信自己的手藝這麼差,又嘗了一口麵。
鹹到齁。
霍崢忍不住問春枝,“你管這個叫挺好的?”
春枝倒了一杯涼茶遞給霍七,“你第一次煮麵,煮成這樣也還行。”
隻不過是蛋煎糊了,鹽放多了。
春枝自己也就著涼茶繼續吃麵,大有絕不浪費的架勢。
霍崢把她手裡的筷子搶了過去,“彆吃了。”
春枝雙手捧碗,“可是我餓。”
霍崢道:“我出去給你買。”
春枝眼睜睜看著霍崢把兩碗麵都倒回盆裡,端著盆出去倒了,然後出門去買吃食。
春枝朝他的背影喊道:“快點回來啊,霍七。”
霍崢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春枝單腳蹦回屋裡,找出了一包肉乾來吃。
霍崢出門後,巷尾隱蔽處吹響竹哨召來江河,吩咐他去買吃食。
江河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給一個小小的豆腐西施當跑腿的,看自家王爺的眼神變得很微妙。
霍崢掃了他一眼,“速去速回。”
“是!”江河立刻應聲而去。
“等等。”霍崢喊住他,沉默片刻後,又補了一句,“去找頭驢來。”
“什麼?驢?”江河乍一聽還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王爺,你要驢乾什麼?”
霍崢不悅道:“問這麼多作甚?”
還不是因為春枝傷了腳,她是個一門心思要賺錢的,隻怕拖著傷也要做豆腐售賣。
他攔不住她,隻能讓人找頭驢來幫著春枝磨豆子。
“是屬下多嘴了,王爺莫怪。”江河給了自己一個嘴刮子,“屬下這就去辦。”
江河剛離開,就有另外一道身影來了巷尾,霍崢轉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