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世子霍鈺一來,公堂外的人群立刻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霍鈺二十四五的年紀,長得很是斯文俊秀,著錦袍帶玉冠,手持百折扇,乍一看是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這位寧王世子一來,周賀和周榮父子兩立刻就有了底氣。
世子是不會讓長安王判他們死罪的。
霍鈺款步走進公堂,手中折扇輕搖,“這是在審什麼案子啊?這麼熱鬨。”
跟寧王世子一道來的隨從紛紛朝堂上那位行禮,“拜見長安王。”
江河及其在場的暗衛行了個半禮,“世子。”
“是什麼案子惹得我們七郎發這麼大火?瞧瞧,連驚堂木都扔了。”
霍鈺笑著撿起地上的驚堂木,一步步朝霍崢走去,將東西放回了桌案上。
霍崢瞥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找你的。”霍鈺合起百折扇,笑道:“七郎來南州都好些天了,一直都忙著查案,連同我這個堂兄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我怕你忘了你我今日的醉仙樓之約,所以特地來找你啊。”
寧王世子生了一雙狐狸眼,笑著看人的時候,特彆像是在算計什麼。
此時,霍崢看著霍鈺便知道他絕對不止是來找他這麼簡單。
但他懶得跟霍鈺廢話。
“公堂之上,不便閒談。”霍崢道:“你若是沒有彆的事,就先出去。”
霍鈺笑道:“巧了,我還真有彆的事。”
霍崢意簡言賅道:“講。”
霍鈺道:“周知府兒子犯事,禍及老子,原本也沒什麼可說的。隻是這裡是南州,你要法辦周家父子,是不是先去跟我父王打聲招呼?”
藩王封地,幾乎自成一國。
南州諸事要問過寧王的意思,是不成文的規矩。
但南州出了亂子,寧王自己不處理,還不讓彆人處理,著實可惡。
霍鈺也不說周家父子不能殺,隻跟霍崢說,要先問過寧王的意思。
霍崢是奉旨巡查南州,要是想做什麼還要問過寧王的意思,那還整治什麼?
霍鈺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帶著笑。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但霍崢真心覺得霍鈺很欠打。
霍崢麵無表情道:“本王已經判了周家父子死罪,你已經知道了這事,回去同寧王叔說一聲便是。”
霍鈺頗為無奈地笑道:“這怎麼能一樣?”
霍崢故作不解道:“怎麼不一樣?”
霍鈺自然知道霍崢肯定明白這不一樣在哪。
霍崢要是在判周家父子死罪之前,先去跟寧王提這事,寧王就可以反對,保住周家父子的命也未嘗不可。
可霍崢要是先定了這兩人的死罪,在讓人去同通知寧王,那這事就是鐵板上釘釘,無可更改了。
霍鈺還想跟霍崢說些什麼,可又知道,說了也沒用。
他們雖是堂兄弟,年少的時候還是玩伴,可長大之後,早就各有立場。
霍鈺隻能說:“三天之後就斬首未免太快了,周賀做了十年南州知府,南州很多事都得他交代清楚了才能繼續辦……要不這樣,先收押大牢,秋後、等秋後才處斬!”
霍崢在南州待不了那麼久,等秋後他回了京城,寧王放了周家父子就是一句話的事。
又或者,找兩個死囚犯頂替周家父子砍頭,再給他們換個身份,這兩人就又可以為禍南州。
霍鈺一副跟霍崢好商量的語氣。
霍崢起身道:“三日後處斬確實有失考慮。”
霍鈺以為他改變了主意,唇邊的笑弧更大了,“是吧?那還是依我所言……”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霍崢忽然起身,拔出了暗衛的佩劍,一劍斬殺了周家父子。
血濺三尺。
滿堂無聲。
霍崢將手中沾血的長劍拋給暗衛,轉身看向霍鈺,“罪惡滔天之人,應當就地處死才是。”
霍鈺看著周榮和周賀脖子上劃出的那一道血口子,兩人同時倒地,血還在不斷地冒出,他驚了驚,險些吐出來。
霍崢沉聲道:“周賀、周榮已經伏法,按例查抄府邸,抄家所得補貼苦主、上繳國庫。”
“多謝長安王!”
“長安王千歲千千歲!”
一眾苦主連連跪拜。
“都起來吧。”
霍崢伸手扶了一把瞎眼的老婦人,吩咐暗衛好生把人送回家裡去。
很快就有人把周賀、周榮父子的屍體拖了下去,提水來衝洗地上的血漬。
霍鈺看著眼前這一幕,越發覺得霍崢當真是心狠手辣。
南州知府,說殺就殺。
一劍取了兩條性命,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霍崢接過江河遞來的錦帕擦了擦手,側目看向霍鈺,“還吃飯嗎?”
“吃。”霍鈺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就是為了跟七郎吃飯才來的這裡,走,咱們去醉仙樓。”
寧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公堂外。
霍崢和霍鈺一道上了馬車,往醉仙樓去。
而另一邊,醉仙樓。
春枝起了一大早,搭船來了南州城。
醉仙樓極其有名,她一打聽,很快就找到了。
昨天找上門來的那個管事就在樓裡等著她,一見她來,立馬就領著她去見東家。
醉仙樓的東家姓蘇,是個極其年輕的男子,麵白微胖,看著很是好相處。
不過這樣年紀輕輕能經營醉仙樓這麼大的酒樓,春枝不敢小瞧他。
醉仙樓東家道:“我姓蘇,名玉堂,在臨水鎮的時候咱們見過的,不過你可能不記得我了。”
春枝笑了笑,喊他“蘇掌櫃。”
蘇玉堂道:“今日醉仙樓要招待貴客,所以才找你來做豆腐,昨天李管事給的二兩銀子就當是定金,做完之後我再付你五兩,你看行不行?”
春枝道:“錢的事好商量。”
蘇玉堂道:“那事不宜遲,你趕緊做豆腐去吧,豆子都泡好了,你要不要幫手,我給你叫兩個?”
春枝道:“不用,我在家都是一個人做的。”
蘇玉堂道:“那行,我讓李管事帶你到後堂去,今日貴客臨門,我還有許多事要忙,就不同你多說了。”
春枝點點頭:“您忙您的。”
李管事帶著春枝去了後堂,石磨、大鍋一應俱全,春枝讓李管事自己去忙,就開始磨豆子、做豆腐。
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新鮮豆腐就做好了。
蘇玉堂又付給春枝五兩銀子,又另外給了她一吊雇車的錢。
春枝走出醉仙樓的時候,正好碰上寧王府的馬車往這邊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