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道:“你我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兄妹。”
人往高處走,若陸景雲早些跟她說他另娶高官之女,春枝也能理解,畢竟她一個賣豆腐的,的確配不上狀元郎。
可陸景雲偏偏要瞞著她,偏偏要在帶著新夫人回鄉的時候,說她隻是家中奴婢。
春枝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她隻想要陸景雲一句話而已。
可陸景雲一句解釋都沒有,就說讓她做妾。
可笑啊,十年陪伴。
陸景雲竟然一點也不懂她。
這讓春枝的十年付出,都變成了笑話。
剛才在公堂上,吳信跟陸景雲說,他來爭這個豆腐作坊都是紀如珍授意的。
春枝想問陸景雲之後要怎麼跟紀如珍說這事,轉頭一想,他們夫妻之間如何,與她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便不問了。
現在她已經拿到了豆腐作坊的契書,以後誰也不能把她趕出臨水鎮。
春枝一想到這裡,就滿心雀躍。
她要快點回去,回去告訴霍七這個好消息。
陸景雲聽她這樣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回鎮上不安全,坐我的馬車走吧。”
“不用了。”春枝說:“我自己去車行租輛馬車就行。”
陸景雲還想再說什麼。
春枝道:“先前你我不見麵,你夫人尚且找了吳信來跟我爭豆腐作坊,要是我坐你的馬車回去,你夫人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陸景雲知道春枝說的是真的。
紀如珍出身高貴,一向不把彆人放在眼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陸景雲作為他的夫婿,也不知道她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來。
春枝說的不無道理。
陸景雲隻能說:“那你自己小心。”
春枝“嗯”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她去車行的路上,買了些鹵肉,還有兩壇子酒,租了馬車回家去。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晚。
院門前點了燈,春枝付了車錢,讓車夫駕車回去,她提著鹵肉和兩壇子酒,推門而入就看見霍七坐在八仙桌旁,桌上點了一盞油燈。
燈火昏黃,籠罩在霍七身上,整個小院都暖意融融。
“我回來了。”
春枝提著鹵肉和酒上前,放在八仙桌上。
霍崢抬眸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眸子裡倒映著她的模樣,“回來的這麼晚,還這麼高興?”
春枝笑盈盈道:“縣令大人把豆腐作坊判給我了,我當然高興,我還買了鹵肉和酒回來慶祝呢。”
霍崢聞言,有些奇怪地問她:“那個吳信來縣衙了?”
春枝道:“是啊,他被人打的好慘,全身都包著白布,被人用擔架抬著來的。”
霍崢心道是我低估這些市井小民對銀錢的執著了。
春枝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問他:“你吃晚飯了沒?”
霍崢道:“你說呢?”
“看來是沒吃,餓了吧?我馬上做飯,很快就好。”
春枝把鹵肉用碗盛上,又點起灶火,快速炒了兩個菜,快速端到八仙桌上,又找出兩個杯子來,給自己和霍七都倒了一杯酒。
春枝說:“今日縣令大人不僅把豆腐作坊判給我了,陸景雲還給我過了戶,值得慶賀,咱們喝一杯!”
霍崢不覺得小小一個豆腐有什麼值得慶賀的,而且聽春枝這話的意思,“陸景雲還真來給你做證了?”
“是啊。”春枝已經把酒杯舉起來了,抬了抬下巴,示意霍崢也端起酒杯。
霍崢端起酒杯,又問她,“你跟陸景雲一起回來的?”
“我才不跟他一起。”春枝道:“我自己租馬車回來的。”
她說著,舉杯跟霍七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儘。
縣裡買的果子釀,甜甜的,很好喝。
春枝喝了一杯之後,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她見霍崢不喝,笑著問道:“你不是不愛喝酒,還是酒量不行啊?”
霍崢微微挑眉,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春枝又給他滿上一杯,招呼著他多吃點菜。
鹵肉很香,正適合下酒。
果子釀喝起來是甜的,但後勁很足。
春枝連著幾杯酒下肚,臉頰緋紅,酒意有些上頭,看眼前的霍崢,越發覺得俊美可親。
她盯著霍七看了許久。
霍崢被她看得有些燥熱,“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你好看啊。”春枝有些醉了,想也不想就說大實話。
霍崢笑了一下,“難不成你見到好看的人都這樣盯著看?”
“倒、倒也沒有。”春枝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不會盯著彆人看,但你是我夫君的。”
霍崢輕笑道:“這時候不提你我是假成親的事了?”
“噓。”春枝把食指放到唇邊,對霍七說:“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更好看。”
霍崢頓時:“……”
春枝還想喝酒,拿起酒杯卻發現已經空了,她拿起酒壇給兩個酒杯都滿上,帶著醉意喊“霍七”。
“嗯?”
霍崢坐在她身側,仰頭看著滿天星河。
小小的院落裡,抬頭就能看見星辰浩瀚。
春枝頭身子一歪,靠在了霍崢身上,舉著酒杯問他:“你是不是快走了?”
霍崢沒有推開她,“為什麼這樣問?”
春枝道:“不知道……就是感覺你傷好了就會走。”
她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但她今兒高興,又不知果子釀的後頸這樣大,一連喝了好幾杯,這會兒腦子稀裡糊塗的,有什麼就說什麼。
霍崢一時間沒說話,隻是垂眸看著她。
春枝靠在霍崢身上,喃喃道:“你走了之後,還會回來看我嗎?”
來到臨水鎮的這十年,她把陸家當成了自己的家。
離開陸家之後,她把這個豆腐作坊當成家。
她一個人太孤單了,所以把這個撿來的男人當做家人,她清醒的時候知道霍七隻是過客,知道他遲早要走。
可喝醉之後,卻忍不住問他‘你走之後,會不會回來看我?’
霍崢是奉旨南巡南州,料理完南州的事之後,就會離開這裡,回到京城。
京城離臨水鎮遠隔千裡,他這一生都未必會再來這裡。
霍崢說:“不會。”
春枝聽到這兩個字,忽然有些傷心,一雙杏眼濕漉漉的,“不回來……那就算了。”
霍崢沉吟片刻,低聲問她,“你要不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