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街回到桃花巷,一路上霍崢都沒再說話。
春枝想著這次來了個長安王巡查南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走。
這位大人物要是在南州久待,那她們這些靠擺攤過活的小老百姓,就出不了攤。
出不了攤,就賺不到錢。
賺不到錢,這日子就沒法過。
春枝想著想著就有些發愁,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霍崢見她遲遲沒發現他生氣,還自顧自在那發上愁了。
心下越發不悅。
於是他更沉默了。
回到豆腐作坊,春枝推開院門,將板車推了進去,又回頭去幫霍七推輪椅,嘴上說著:“小心門檻。”
結果霍七根本不要她幫忙,直接站起來,跨過門檻,又一隻手將輪椅提了進去,然後又坐在輪椅,推著輪子進門去。
春枝見狀,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男人好像生氣了。
“霍七。”春枝喊了他一聲。
霍崢沒應聲,頭也不回地推著輪椅往裡去。
春枝跟上去,“霍七,你為什麼不理我了?”
霍崢回頭,給了她一個“你說為什麼”的眼神。
春枝還真不知道為什麼。
她想了想,猜測著問道:“是不是因為說可以不管你,但不能不要錢袋子?”
霍崢“哼”了一聲。
春枝知道自己猜對了,當即道:“我同你開玩笑呢,錢袋子重要,你也很重要,我都要管的。”
霍崢聲音有些冷硬道:“花言巧語。”
春枝道:“我說的可是真心話。”
霍崢道:“那要是錢袋子和我,你隻能選一個呢?”
春枝笑了笑,“你要聽真話,還是……”
霍崢道:“真話。”
“選你。”
春枝心道,選錢袋子就隻有錢袋子,選霍七卻可以是拿著錢袋子的霍七。
霍崢其實知道春枝是哄他的,但有時候,明知道是哄人的話,聽了也舒服。
他沒再說話,把錢袋拋給了春枝。
春枝伸手接住。
真好,錢袋子又回來了。
霍七連李記的包子都沒來得及買,錢袋子的錢都沒動過。
春枝看著豆腐框裡還剩下大半的豆腐,豆腐這東西放不住,她又舍不得糟蹋東西,便同霍七說:“今天的豆腐沒賣完,我給你做個豆腐宴吧。”
“什麼豆腐宴?”
霍崢聽都沒聽說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春枝道:“彆小瞧這小小的一塊豆腐,它可是能做出一百零八道豆腐宴呢。你彆不信,這一百零八道菜式裡有七十道‘紅味’,三十八道‘白味’……”
霍崢道:“怎麼,你今兒還準備拿這半筐豆腐做一百零八道?”
春枝道:“一百零八道,那肯定是做不成的,八道倒是可以。”
霍崢不甚在意道:“你隨意。”
“那好,你先把火生上,我去給李大娘她們送點豆腐。”
春枝說著就把豆腐切成一塊塊的,用荷葉打包好了,隔壁的街坊鄰居送去。
反正這麼多豆腐她和霍七兩個人也吃不完,還不如分點給平日裡互幫互助的鄰居。
霍崢生火已經生的很熟練了,兩三下就把灶火點燃,見春枝遲遲沒回來,就往鍋裡加了一些水,免得鐵鍋燒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春枝回來開始涼拌、油炸、炒煮和做湯……
她做了小蔥拌豆腐、麻婆豆腐、燜豆腐、炸豆腐丸子、雪花豆腐、豆腐餃、青菜炒豆腐,還有一鍋魚頭豆腐湯。
霍崢看著這一桌豆腐宴擺上桌的時候,神情頗有些微妙。
“你不吃蔥,那這個小蔥拌豆腐就不吃了,嘗嘗其他幾道吧。”
春枝給他盛了飯,然後把筷子遞給他。
今兒她做的都是自己的拿手菜,頗有些自豪地同他說:“快嘗嘗。”
霍崢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豆腐擺在同一張桌子上,他先夾了一塊麻婆豆腐嘗了一下,一口就被驚豔到了。
這道麻婆豆腐集麻、辣、鮮、香、燙、整、嫩、酥於一身,簡直比禦廚做的還好。
春枝見霍七嘗了一口麻婆豆腐之後就不說話了,忍不住問他,“怎麼樣?”
霍崢被這道菜驚豔到了,麵上卻絲毫不顯,隻說“尚可。”
“那再嘗嘗燜豆腐……”
春枝給他夾了一塊。
霍崢一口咬下去,眼睛都亮了。
春枝等著他的評價,忍不住又問道:“燜豆腐怎麼樣?”
霍崢“嗯”了一聲之後,食指大動,開始風卷殘雲一般,把每道菜都吃了大半。
兩個人八道菜,最後竟然吃的七七八八。
春枝見狀都震驚了。
她是想著吃不完可以留著晚上吃,沒想到霍七這個不吃蔥的,以後連小蔥拌豆腐都沒有放過。
最後隻剩下那鍋魚頭豆腐湯沒有喝完。
因為實在太大鍋了。
春枝怕霍七吃太多撐著,忍不住提醒道:“好吃也不要吃多,我下次再給你做。”
霍崢道:“我沒吃多,我飯量本就如此。”
要知道他在京城的時候,每道菜最多隻夾三次,因為從小就有人教他,要喜怒不形於色,不能在外人麵前暴露自己的喜好。
若是被人探知喜好,那麼下毒、謀害之事便會接踵而來。
算起來活了二十多年,他在這破屋養傷的這幾天,過的最隨意。
吃完飯後,春枝開始接受碗筷,霍崢十分自覺地過去洗碗。
現在都不用春枝叫他了。
霍崢洗碗的時候,春枝說:“也不知道這個長安王要在南州待多久。”
“怎麼?”霍崢回頭看向她,“你不想讓他來南州?”
春枝道:“不是我不想,是每次有大官來巡查南州,官兵們就不許我們出攤,也不許尋常百姓上街,好像生怕冒出個當街告狀的……”
霍崢把洗好的碗整理好,狀似隨意地問道:“以前出過這樣的事?”
春枝道:“上次來巡查南州的那位張大人,說是什麼張青天,有人攔路告狀,那位張大人也接了這個案子,可後來沒幾天,張大人所在的驛館走水,連張大人和人證物證全都燒了個乾乾淨淨……”
霍崢自然知道她說的那位張大人,正是因為張禦史巡查南州意外死亡,才有長安王接手此事。
這南州之地非同一般。
連長安王這樣的天潢貴胄來了,也遇到刺殺,險些命喪於此。
霍崢問她:“此事你從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