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崢洗了一次碗筷之後,春枝就讓他包攬了洗碗的活兒。
男人一開始還不怎麼樂意,但春枝做飯實在太好吃了,而且他在這養傷,實在沒什麼事可做。
洗碗這事簡單得很,洗了一次之後,洗第二次就很平常了。
春枝為了成親,歇了兩日沒出攤,到第三天天沒亮就起來磨豆子做豆腐了,趕了個大早出攤。
張大娘她們看了春枝出攤了,紛紛開口問她:“新婚燕爾,怎麼不多歇兩天?”
春枝說:“收攤了回去歇也是一樣,這麼多年天天出攤習慣了,一天不乾閒得慌。”
一眾小攤販都笑春枝不知道享福。
春枝哪裡是不知道享福,分明是鑽錢眼裡了,少賺一天的錢,她都難受。
而且成天在家待著,跟霍七兩兩相對,也怪不自在的。
春枝這兩天沒來,另外一個賣豆腐的鄭姐兒生意特彆好,她一出攤,那些老客就都回春枝這邊買了。
她這邊買豆腐的人排成排隊,鄭姐兒那邊連個鬼影都沒有。
鄭姐兒酸溜溜地說:“還以為春枝嫁了個如意郎君,以後再也不用跟我們一起早出晚歸地擺攤做小生意了,哪知道你那夫君也是個不中用的,成親才兩日就要你出來賣豆腐貼補家用!”
鄭姐兒跟春枝都是賣豆腐的,平日裡就不對付,春枝成親的時候,她也沒去,不知道新郎官俊美地驚為天人。
這會子閒的發慌,又開始拿狀元郎說事,“早知道這樣,你還不如給狀元郎做妾,怎麼說也算半個官夫人……”
“彆說了!”張大娘她們聽不下去,一直讓鄭姐兒彆說了。
鄭姐兒就是故意給春枝難堪呢,非但沒停下,還越說越大聲了。
春枝也不理會她,繼續笑臉迎客,給她們劃豆腐、稱豆腐。
依舊是不到晌午就把豆腐賣完了。
反觀鄭姐兒,攤上的豆腐基本還沒怎麼動過。
春枝特意留了一塊豆腐給張大娘,收拾攤子準備回家,才回了鄭姐兒一句,“你覺得做妾好,自己去做妾便是了,在這跟我說這麼多作甚?”
鄭姐兒差點被她一句話噎死。
邊上的張大娘等人聽見了,都忍不住笑。
春枝向來是與人為善的,從不平白無故與人起爭執,卻也不怕事。
鄭姐兒是個寡婦,前些年丈夫病故了,賣豆腐的時候,順帶著跟人勾勾搭搭,豆腐做的不怎麼樣,風流韻事卻不少。
買菜的婦人們同仇敵愾,都不願意照顧鄭姐兒的生意。
前些日子有個員外原本看中了她,想納她做妾,一聽她克夫的名聲又退卻了。
鄭姐兒一心想找個富貴人家,做續弦也好,做妾也行,偏偏左勾搭一個右勾搭一個,物色了好幾年都沒成。
偏偏跟她一樣賣豆腐的春枝,先是因為不願意做妾跟狀元郎鬨翻,又拒了讓她眼紅的周員外,連生意都是隻要春枝出攤,就沒有她鄭姐兒賺錢的份。
簡直氣死人了。
春枝想著家裡還有個養傷的男人,要多吃肉。
她收攤之後照顧趙大哥的生意,買了兩斤豬肉,又買了一隻鴿子,準備拿回家去給霍七燉湯喝。
賣豬肉的趙大還打趣春枝,“這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啊,豬肉都兩斤兩斤地買。”
春枝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怎麼買肉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霍七的飯量擺在那裡……
春枝笑著把豬肉和鴿子放到板車上,順帶著還買了一把葵菜,然後不緊不慢地回城北桃花巷去。
到巷口的時候,春枝碰上了匆匆忙忙跑出來的李大娘。
“春枝!你可回來了!”李大娘就是出來找春枝的,“你親生父母找來了,快回去看看吧。”
“親生父母?”
春枝愣了一下。
她被人販子拐到臨水鎮來,已經整整十年了,一開始春枝也想過要找到親生父母。
後來陸景雲帶著她問遍了附近州縣的縣衙,都沒有丟失她這個年紀的女兒,才放棄。
現在李大娘說她親生父母找回來了。
春枝推著板車,快步往前走去。
李大娘跟在她身後,急忙說道:“我看他們穿的還挺光鮮,看著像是不缺錢的,要是他們早兩天找過來就好了,那你就不用嫁給一個坐輪椅的……”
春枝走的很快,李大娘說的話在耳邊嗡嗡作響,她都沒怎麼聽進去。
回到豆腐作坊,春枝就看見了門前站著一對四十來歲的中年夫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
果真如李大娘說的那樣,這三人都衣著光鮮,看起來就不差錢。
春枝放下板車,走上前,“你們是?”
“春枝!我的女兒啊!”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一看到春枝,就衝過來抱著她,哭道:“我可憐的女兒啊!”
春枝微微一頓,她不太習慣被人這樣抱著。
中年婦人哭的很大聲,“都怪你兄長非要帶你出去看燈會,才讓你被拍花子拐了去!這十年……我們一家人找了你整整十年啊!可算是讓我們找到了!”
“這位大娘……你先放開我。”
春枝試圖掰開中年婦人的手,可是對方抱得太緊了,根本就掰不開,她隻能開口讓對方放手。
中年男子上前道:“你彆哭了,小心嚇、著女兒……”
“春枝……”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上前,“我是你兄長啊,我叫春福。”
春枝曾經生過一場重病,把九歲以前的事都忘了。
所以她不記得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也不記得家中是否有個兄長。
這些人一來就喊她春枝,說她是她們的女兒、妹妹。
尤其是這個中年婦人,哭著說這十年找女兒找的多麼辛苦,多麼想念她這個女兒。
春枝微頓之後,強行把中年婦人的手掰開,後退了一步。
她十分警惕地看著眼前三人,“你們說你們是我的家人,可有憑證?”
中年婦人一邊抹眼淚,一邊說:“你後腰有個粉色的胎記,狀似桃花。春枝……娘知道你這些年過的很不容易,對外人警惕些也沒什麼,以後有爹和娘護著你,你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
中年婦人說著,想來拉春枝的手。
春枝再次往後退了一步。
身後的院門在這時從裡麵打開,霍崢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有他站在身後,春枝頓時安心了許多。
春枝看著眼前自稱是她家人的一家三口,嗓音微冷道:“可我以前不叫春枝。”
對麵的一家三口聞言,頓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