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這是等於將龍興拱手相送了?”
傅淩越道,“我想讓龍興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他告訴江晚月,“我已經帶領龍興走過七年,這七年來龍興默默奉獻,但我發現,當今的時代,和以前不同了。
我不善於出現在聚光燈下,所以,我想把龍興交給你。
江所長,拜托你打響龍興的名聲,拜托你,帶著更多的科研人員,使他們得到關注,受萬眾矚目!”
似有春風拂過,讓江晚月那雙湖水般的眼睛裡,蕩起漣漪。
“老師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她握緊手裡的合同,“龍興研究所,普通科員的工資是多少?”
“一年十萬左右,再加上各類國家補貼,去年一年工資均值在十八萬左右。”
江晚月就道:“樓觀雅的量子科技,應屆畢業生第一年的工資月薪三萬。
歐科技曾經給我開出百萬底薪,加百萬項目獎金,及分紅補貼。
我哥名下的中鼎創科,技術人員平均月薪四萬。”
傅淩越的神情略顯有些窘迫,科研所一年的研究支出就超過了上千萬,國家補助對於龍興的研究支出而言,完全是杯水車薪。
龍興是十大研究所之一,可國內有幾十萬個研究所在嗷嗷待哺,需要大量的經費支持。
一直以來,傅淩越都在用自己從商業上賺到的錢補貼龍興,他已經給了員工最好的福利,入職龍興能包吃包住,生病了能在部隊醫院優先看診。
“龍興的員工每個月多拿一千塊,就會有其他研究所招不到人,或是出現離職變動,在其他科研所的員工心態也會失衡。”
就因為考慮到這一點,傅淩越隻能按照京城各家研究所的平均工資,發給員工。
江晚月道,“我相信,老師不止是想讓我提高龍興研究所內的工資待遇,國內研究行業,需要迎來改製和變革。可我……”
江晚月還有些猶豫。
“試試吧,江所長。”
傅淩越的嗓音似山穀裡吹來的清風。“這七年來,你有很好的在完成任務,他們都在等你歸來。”
江晚月的心口發熱,她的視線落在傅淩越雙腿上。
她張開嘴唇,乾啞出聲,“我並沒有把任務完成的很好,要是我能早點……老師,你的腿就不會……”
五年前,她從手術台上下來,心灰意冷。
她難產當日,傅寒川在迪士尼陪江南笙看煙花。
她點開朋友圈,就看到江南笙發了她和傅寒川在城堡煙花下,含情脈脈對視的合照。
“某人難得大方一回,今夜的迪士尼是老子我一個人的啦!”
江晚月把手機丟在一邊。
她不是沒刪過江南笙,她把江南笙刪了,江南笙就往傅寒川那邊一說,傅寒川就讓她把江南笙重新加回來。
“南笙想跟你打好關係,你刪她做什麼?”
“能不能彆鬨了?為了點小事就把她拉黑了,你是她姐姐,有必要這樣嗎?”
她屏蔽江南笙的朋友圈,江南笙就來問:
“晚月姐,你怎麼不給我點讚呀?”
“寒川,晚月不給我點讚,是不是我發的朋友圈讓她不高興了?”
傅寒川命令她,“去給南笙點讚,你還屏蔽她的朋友圈,嗤,至於嗎?”
江晚月站在醫院的打印室裡,看著黑色的打印機吐出她起草的,第一版離婚協議書。
在這份離婚協議裡,她願意放棄兩個孩子的撫養權。
她拿著離婚協議書,忍著剖腹產刀口未愈合的痛,衝出病房。
她身上穿著寬鬆的淡藍色長裙,像個孤魂野鬼般,在走廊上遊走。
她給傅淩越打了多個電話,卻無人接聽。
終於,她聯係上了傅淩越的助理。
“傅淩越呢?我聯係不上他的侄子,怎麼連他都不接我的電話?”
她要跟傅寒川離婚,可她剛生下孩子,她的公婆雖然不喜歡她,也不會讓她在這時候離婚的。
哺乳期離婚,傅寒川聲譽受損,傅家上下都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她隻能讓傅淩越出麵,傅淩越掌握著傅家最大的話語權,隻要傅淩越能開口,她有很大可能,能成功離婚。
“江小姐,不好意思,先生進了醫院,等……等先生醒來了,我會告知他,您在找他。”
江晚月腳步一頓,她聽出來,助理的聲音在顫抖。
“傅淩越出什麼事了?”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江晚月身上。
助理一板一眼的說道,“請恕我不能告知,這是機密信息。”
江晚月就問,“他在哪家醫院?”
“先生他剛被送到宜和。”
傅淩越進的醫院和她是同一家,這家醫院由傅氏和市政合資創辦,江晚月生產所在的這棟大樓,就是接診VIP病人的地方。
江晚月聽到電梯門開啟的聲音,她轉身看去,就見幾名穿軍服的人率先走了出來。
他們警惕的巡視周圍,看到江晚月,他們臉上立即露出防備之色。
醫生和護士一同推著一張移動病床,從電梯裡出來。
江晚月走上去,就看到傅淩越蒼白的臉上,戴著氧氣麵罩。
他的胸膛上傷痕遍布,幾乎無一處完好,他沒有穿衣服,一張白布蓋在他的腰腹下方。
江晚月接近傅淩越,就聞到了濃重的腥味。
他身上的傷痕被簡單的清洗過,多處傷口的皮肉綻開外翻,或者和血肉組織黏糊在一起。
“他怎麼了?!”江晚月的聲音在顫抖。
兩名軍警攔在她跟前,不準她再靠近傅淩越一步。
江晚月向軍警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傅太太,是他的侄媳,傅淩越是我的老師!”
一名警衛問醫生,“不是說這棟樓裡,沒有其他閒雜人嗎?”
護士說,“傅太太昨夜難產,情況危急,我們就把她轉到這棟樓來了。”
警衛聲音陰冷的催促江晚月,“請你離開,不準向任何人告知,你在這裡見到了什麼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轉身離開。
幾名身穿白大褂的專家走上來,有一名專家直接掀開蓋在傅淩越腿上的白布。
江晚月愣了一下,一時間她沒有看出來,那兩條暗紅腐爛的柱狀物體是什麼。
等她意識到那坑坑窪窪,如同腐木一般的物體,是傅淩越的雙腿時,她的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隔著近兩米的距離,惡臭味撲鼻而來。
江晚月倉皇走上前,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幾名專家也都嚇了一跳。
“哎呀!!怎麼成這樣了?!”
“誰把他弄成這樣的?簡直喪心病狂!!”
即便是專業的護士,看到傅淩越腿上在血肉裡,蠕動的一條條小小的蛆時,也控製不住的乾嘔起來。
“傅淩越!!”
江晚月驚慌的呼喊出聲,臉上血色全無。
此時,她完全忘記了腹下刀口的疼痛。
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掉落在地上,散成一灘。
躺在移動病床上,無知無覺的男人,他的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
醫生把他推進手術室,江晚月整個人脫力,需要扶著牆,才能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她全身發冷,聽不到周圍的一點聲音,隻睜大眼睛看著“手術中”字樣的燈光亮起,她的心臟被一根看不見的絲線懸吊在半空中。
傅淩越的助理從電梯裡出來,他看到地麵上落著的紙張。
瞥見上麵有“江晚月”三個字,助理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離婚協議書。
他抬頭,看到了站在手術室門口的江晚月。
“江小姐?”
助理走上前,他連忙勸道:
“您剛做完剖腹產手術,請先回病房休息吧。”
江晚月雙目無神,漆黑的墨發垂落在肩頭,映襯著毫無血色的臉。
“你告訴我,傅淩越他到底怎麼了?他的腿……”
江晚月蒼白的嘴唇在顫抖。
一想到傅淩越的雙腿變成那樣,她的喉嚨裡就有異物翻湧。
“半年前,龍興的幾名科研人員的身體出了問題,卻查不出任何原因,家屬就把矛頭對準了研究所,並找媒體曝光了龍興。
先生備受壓力,到了現在,上頭也希望,先生能把龍興先關閉了。
上周,先生去慰問兩名患病的科研人員,他進入對方家裡後,一直沒出來。
負責保護他人身安全的警衛,以為他在房間裡,關起門來和下屬商量機密要事。
等到警衛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們破門而入,發現先生和生病的兩名員工,都失蹤了。”
助理的聲音,低沉無力,“我們在一處地下室裡,找到了先生,而那兩名科研人員的屍體……”
江晚月就問,“是誰綁架了他?”
“多半是國外勢力,現在警方還在排查京城內的外籍人員。”
江晚月追問道,“他是被人折磨了嗎?他失蹤了七天,他的雙腿怎麼變成了那樣子!”
助理一字一字的說,“他的雙腿,被植入菌種和蟲卵……”
助理聲音哽咽,不忍在說下去,他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江晚月怔在原地,她的身體徹底失去了支撐,整個人癱軟下去。
她跪坐在地上,腹下的傷口裂開來,她感受到血液浸濕棉質的布料,正在不斷往外溢出。
助理扶起她,讓她坐在椅子上。
期間不斷有醫生、護士從手術室裡出來,他們在手術室裡已經吐過一次了,急需走出來透透氣,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壓力得到緩和。
江晚月僵坐在走廊上,等了許久。
期間有照顧她的護士,過來尋她。
“傅夫人,你怎麼亂跑啊!你快跟我回去喂奶吧!”
江晚月無力道,“我現在沒心情喂奶。”
“你都當媽了,怎麼能不喂奶?你不喂奶,孩子吃什麼呀?”
護士又伸手過來,“你這裡不痛嗎?”
江晚月胸口悶得厲害,可她現在全身都是麻木的,根本感受不到漲奶的疼痛。
“先給孩子吃配方奶吧,我想在這裡再等會。”
那名護士不解,“你在這等什麼呀?你的公公婆婆都來看你和孩子了,他們沒見到你,都在問你去哪了!
你快跟我們回去吧!彆讓我們太難做。”
助理溫聲勸說,“江小姐,你先回病房修養吧。”
江晚月知道自己坐在手術室外麵,也隻能乾等著。
她交代助理,“小叔要是從手術室裡出來了,你就給我打電話。”
助理向她點著頭。
“江小姐,這個……是你的嗎?”助理把離婚協議書遞給江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