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晚風嫵媚。
鎖雀台前。
吱呀——
細微門響,樹梢上烏鴉忽而睜開賊溜溜雙眼,好奇瞧著兩道鬼鬼祟祟人影出了那朱紅樓閣。
一頎長挺拔些的身影一身黑色夜行衣,一身材曲線曼妙些的則是外邊披著一件黑色大衣,頭上蓋著一遮麵用的黑色兜帽。
兩人一前一後站著,東張西望,站在陰影裡頭倒像一對出來幽會怕被人逮住的小情侶。
“咱們真能跑掉嗎?”裴圓圓整理著兜帽,露出來裡頭那白月綴粉花般的麵龐,盯著身前一身黑色勁裝,身體線條分明硬朗的小男人。
“噓——”
李卯眼眸凝重,盯著小道儘頭,一道宮燈下若隱若現的丫鬟身影。
呼——
一陣風刮來。
李卯卷起跟前樹枝“嚓”一聲打在牆邊。
路口丫鬟隱隱就要有扭頭看過來的趨勢。
李卯心頭一緊,也不多解釋,一把拽著一旁還在整理覺得這黑不拉幾寬大臃腫的大衣的裴圓圓。
“嗯?”
“唔!”
裴圓圓一愣,而後就被猝然捂住嘴,跟突然瞬移一般。
驚愕的表情還呆在原地,人已經竄到了一旁草叢裡頭。
嘎嘎——
烏鴉叫了兩聲,沒有看到想看的兩腳獸開鑿的場景,無趣拍打翅膀飛走。
路口處丫鬟若有所思看著飛走的烏鴉,旋即收回視線,再度凝神於路口過往的巡夜丫鬟。
草叢之中,一雙淬著精芒的桃花眼淩厲盯著路口動靜,一旁那柔美桃花目則是瞧瞧自己嘴上的手,看看自己手上包覆的大手,又看看一邊那專注的側臉。
“那丫鬟怎麼辦?”裴圓圓也沒拍開李卯的手,就這麼悶聲問道。
李卯搖搖頭,緩緩放鬆手掌,也顧不上手掌間的胭脂印,道:“娘娘不用擔心,我昨日已經出去想了法子,待會兒娘娘你全權不要出聲跟著我就行。”
李卯低頭看了看兩人相牽的手掌,裴圓圓也低頭看了看。
兩人倒是出奇的平靜,誰也沒覺得有些不妥。
李卯輕聲道:“事急從權,望娘娘擔待些。”
裴圓圓也不是什麼一遇上些事情就慌的要死的小姑娘,此前不曉得走過來多少風風雨雨的。
而且這後生親都親過了
牽個手都沒感覺的。
“都聽你的。”
“嗯。”
兩人蹲伏在草叢裡頭往前趕,為了方便起見還是先將手撒開往外頭趕去。
黑夜茫茫,兩人身處一片長隴形的草叢花圃,一直能到路口儘頭。
當下是一段枝乾橫生的草叢。
廣泛意義上的草,灌木叢以及各類修建過後的小樹叢,裡頭一些枝乾還是很粗很硬,撞到會疼得很。
裴圓圓在裡頭鴨子蹲往前挪動,兩手護著兜帽下的發絲,那白嫩肌膚隔著衣服被剮蹭撞兩下就嘴裡吸著涼氣。
“哎呦...這叉子刮人真疼...”
裴圓圓小聲嘀咕,但跟在李卯身後也不吭聲,就光自己在那兒埋怨。
到底不是那些世家千金的出身,多多少少還能吃些苦。
李卯餘光瞄見身後那艱難前行的皇後,眼中稍一流露無奈,便折身過去半蹲起身,將人整個包被黑色大衣護在了懷裡。
“娘娘,得罪了。”
裴圓圓身子一僵,但感知到一旁那粗硬枝乾了無蹤影,唯有那寬厚溫暖的身子抱上來後,抿了抿唇就渾身力氣靠在那人身上,半依半行讓人牽引手把手往外走。
“沒事,我曉得你是為我好。”
李卯嗅著那貼著下巴柔軟發絲的馨香,稍稍心猿意馬瞬息便心神一肅繼續一麵護著裴圓圓,一麵擠著幽綠枝乾往外挪動。
“思懸公子早就知道我是皇後?”
李卯目不斜視,一手放在裴圓圓腰間,一手扒著前頭綴著綠葉的棕黃枝乾:“嗯,有猜測,後邊看見裴夫人給的那龍紋玉佩可就認出來了。”
“是這樣...”
“你喊我皇後倒不如喊裴夫人好些。”
“我自然聽皇後娘娘的。”
兩人一直壓聲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到底還是緊張,緩解些許後慢悠悠悄無聲息往前。
直到到了高樹花圃的靠牆分界線處,再往前走一步便沒了樹叢遮蔽,再沒法往前隱蔽夜行。
隻不過旁邊就挨著一堵牆,牆那邊李卯打探過,是排苑跟這鎖雀台中間丫鬟存放掃帚這種雜物的院子。
再往外走中間有一處人挖的小湖,是南宮姨命人挖的用來小泛輕舟的雅致地方,晚上幾乎沒人。
隻消翻牆過去,沿著不過一畝地大小的鵝卵石道到湖那邊,再翻過牆便到了他跟南宮素笙所居住的排苑。
至於他怎麼帶皇後以後怎麼走
隻能是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先將人從裡頭救出來,以防楚王乾什麼混賬事。
“那個丫鬟在那兒守著,咱們怎麼出去?”
桃花夫人又冷不防提出了關鍵問題。
裴圓圓因為被人護著還蹲著的緣故,身子往前傾,隻能半邊身子壓在李卯身上借力。
整個太子的飯碗都被壓扁了半邊....給李卯整的怪難受的。
“噓——”
“我都有打算,夫人噤聲為主。”
“嗯。”
裴圓圓好奇看著李卯,然後就瞧見他把食指大拇指成圈放進了嘴裡,鼓著嘴突然一吹。
啾啾——
一陣清脆悅耳的鳥叫聲從草叢裡頭響起。
裴圓圓瞪大了美眸,有點不敢信這麼可愛的聲音是從眼前這俊俏還帶點冷峻的公子嘴裡發出來的。
“現在呢?”
裴圓圓壓聲湊到李卯臉側,近乎就要臉貼了臉。
“等。”
李卯眸光灼灼,看向路口外那彎水畔。
“等?”
……
路口處,名為周雙英的壯實丫鬟對於夜間鳥叫倒是見怪不怪,隻是凝神於眼前那武王世子的貼身少女。
岸邊都是高樹欄杆,以防誰掉了進去,但有一處臨水修建的石台卻是專門給人看水景。
而鳥叫聲過去後,她便突然看見黑裙少女一蹦一跳去了石台前頭,扒著欄杆近乎上半個身子都要越過欄杆,調皮的很。
周雙英濃眉大眼,眉頭微皺害怕眼前貴客的隨行少女調皮下出了什麼事,呼喚一聲道:
“丫頭,莫要調皮。”
那黑裙少女卻不曉得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就踩在第二階欄杆上,裙擺發絲隨著晚風飄蕩,甚至還帶點陶醉微微閉眼。
呼——
驀地一陣風刮來。
黑裙少女頭上的一花簪莫名其妙脫落,直直砸進了彎渠之中。
啪嗒——
嘩啦——
宮燈波光間,白色花簪先是沉入水中,然後又再次抬了頭浮上水麵。
周雙英還不等愕然,就突然看見世子的童養媳突然鴨子坐在石台上抹著眼淚嚎啕大哭起來:“我的簪子!”
“我的簪子!”
說著哭了兩聲,就要作勢起身翻過去欄杆自己下水去撿。
周雙英再不敢不顧,這閨女要是折在這兒,保不準那武王世子怎麼責怪他們王府。
況且走開一會兒不成問題,而且就在這附近。
兩大步跨過去,卻是跟用了什麼仙法一般整整跨出去三四丈,搶在黑裙少女前頭,翻過欄杆要下水撿了簪子。
草叢裡,裴圓圓又不等驚奇那丫鬟這麼大的步子,就突然被一雙有力臂膀環住身子,倏然拔地而起。
噗——
擦動草叢發出微微聲響,但是周雙英已經下了岸,就算能聽到也聽不出來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裴夫人,抱好我!”
李卯輕喝一聲,身子輕若鴻毛於屋簷之上悄無聲息接連起伏,身若遊龍。
裴圓圓聽話將臉埋進了李卯懷中,麵頰染暈,心臟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