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眼神微凝,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成卷兒的字條,而後便在一幫心臟提到嗓子眼,眼中俱是好奇的觀眾眼前展開讀了起來。
“樂平,見字如麵。”
樂平他知道,是烏江的字,隻是不曉得這封信是誰寫來的。
李卯大致掃了一眼內容,直接跳至信件尾行一瞟,再看清那字眼過後立時瞳孔一縮。
卻見字條尾端——
“西門晃”三個小字清晰可辨。
李卯眼皮子亂跳,深吸一口氣沉下心接著上麵的讀:
“樂平,見字如麵,你我之間深厚友誼無需再多言說,知曉你置辦新宅子,各種開銷大,所以這筆銀子你也莫要跟我多客氣,你來我往,遲早有再籠絡的一天。”
“隻是你曉得這銀子來源不大正當,是弟我費儘周折從兵部扣出來的銀子,你可要小心謹慎。”
“你在江南當了巡撫,我多半過個五六年也多半接任了尚書位子,到時候朝堂之上,你我可要多多往來,多多幫扶提攜。”
……
李卯讀完信抬頭,麵如平湖,但人人都能瞧出來那平湖底下,胸藏多麼洶湧之驚雷。
那千戶帶頭單膝跪地,其餘官兵也都學著單膝跪地,囁嚅不敢言。
南宮素笙則牽著百合的手站在一旁擔憂打量,實在按捺不住心頭好奇,上前無言抬眸問詢。
李卯對上那雙沉定美眸,緩緩搖頭,將紙條遞了過去。
南宮素笙接過後讀的很快,僅是粗略一大眼便是臉色微變,而後看向那抬著的緋袍巡撫屍體一陣眸光驚疑。
“西門晃貪墨的銀子竟在他身上?”
謔——
南宮素笙此言一出周遭圍觀之人嘩然色變,但不等多震驚,湊巧宅子中搜查的魚鱗衛手持長矛前來稟報。魚鱗衛跪地抱拳道:“報監察使大人!”
“烏巡撫府上地庫之中藏有白銀粗略估計近萬兩!”
“文玩典藏無數!”
烏府大門那頭也已經跑進來幾個鄉親百姓,頭上帶著白汗巾十足的貧民打扮,張口就是一陣喊冤哭啼:“世子殿下!您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這姓烏的狗官霸占我們良田,說好的銀子是一分都沒有給!還命人將家裡的壯丁打了個半殘!”
幾個憤懣不平的粗衣百姓身後,又大步踏來魚鱗衛,架著一男子大步而來。
那中年男子身著棗紅錦衣,一眼瞧上去便是養尊處優,但此時此刻卻是麵如土色,雙眼空洞絕望,瞧見那張臉赫然便是王家家主王鴻之。
李卯眼神微動,近乎能猜到來人是要說什麼:
“稟監察使大人!”
“烏江勾結民商,因公徇私行予便利,漠視王法借此斂財白銀無數!”
魚鱗衛說罷將王鴻之往地上一丟:“還請大人做決斷!”
“監察使大人斷案如神,短短幾日便將烏江繩之以法!”
“監察使大人斷案如神!”
一旁王府親衛魚鱗兵此起彼伏高聲呼喊,一浪高過一浪,映襯為首之白衣公子宛若眾星捧月,熠熠生輝。
烏府門口往來百姓朝裡張望,也都傳出來聲聲讚不絕口,誇顏的,誇年紀的,誇為百姓做好事的,誇身材好,誇可能在床上也厲害的
南宮素笙手中攥著那張字條,不覺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由衷替李卯高興,這才來了幾日便照到了那十幾萬兩白銀的下落,稱上一句斷案如神絕對不是虛名。
南宮素笙湊上前去,一手搭在李卯胳膊上,輕聲關切道:“思懸,快下令吧,一切都是你的功勞,早些把這件事畫一個句號,好空下心來在江南好好遊玩一番,姨親自陪著你去各地轉一轉,順便說說詩詞。”
李卯轉眸看著那張知性沉靜玉麵,禁不住心底輕歎,有姨就是好
但這哪是他斷案如神,這根本就是把神探這倆字喂他嘴裡了。
就跟全自動的燕姨聖姑一樣,他好像從頭到尾就著手調查了一下大額商貿和王家,結果稀裡糊塗就被人引導查出來這案子。
至於那根銅祖。
李卯眼神暗了暗,他現在直覺極為強烈,得回去王府裡頭把那個銅祖給翻出來,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
上麵的內容一定很重要,極為重要。
他不想現在去考究字條的內容是真是假,至少幕後之人目的已經達成。
這麼多人在場看的一清二楚,那就是烏江因為害怕那筆發給烈士家屬的撫恤金東窗事發,愧對鄉親父老,畏罪自殺。
一個死人往往比一個活人好用,什麼臟水都能往上潑,而且死無對證。
甚至他也完成了朝廷交予的任務,兩全其美,而這一切矛盾解開,僅是死了一個人。
李卯對南宮素笙和煦一笑,而後輕喝道:“據查證,江南巡撫烏江官商勾結,因公徇私,漠視王法,將押入大牢聽候發落,但因為其畏罪自殺,特此抄家以言聖明!”
李卯說東說西,說了不少罪名,偏就沒有將那貪墨撫恤銀的罪名加進去。
烏江之罪自然該死,隻不過倒更像個被推到台前,背鍋的棄子。
彆說一切的一切都很蹊蹺。
旁邊那兩個千戶聽見李卯下令紛紛站起身,臉上並無多少激動,反倒一邊嘍囉臉上都是興奮。
跟著世子抄家也算是小功一件,彆說抄家這種威風凜凜,而是二品之家
以後說出去也有麵兒。
“是!”
“監察使大人英明!”
這些官兵也有抄家的經曆,犯不著再喊金陵當地負責抄家的黑甲軍過來。
輕車熟路由千戶領頭紛紛誌得意滿一頭紮進內府。
“思懸,我看你並沒太高興?”一邊南宮素笙將百合交由李卯手中,疑惑問道。
李卯爽朗一笑,露出白齒道:“哪有,特彆是想著日後能跟南宮姨一起去遊山玩水,哪裡還不高興。”
南宮素笙含蓄抿笑:“你若是這般想自然最好。”
“南宮姨,我回王府有些事,先回去吧。”
李卯看了眼地上烏江的屍體,轉身隨從楚王妃一同趕往王府。
那銅祖裡頭,到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