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橋上,近乎在那桃花夫人麵紗掀起來的瞬間,橋上人流便迸發出不小的騷動。
而李卯同這位夫人對視了好一會兒,這位天生麗質,隻怕豔絕天下的桃花夫人也是後知後覺眸子流轉,稍稍避開某人那直勾勾的視線。
一邊丫鬟趕忙再度遞過來一方麵紗,人群這才安靜不少。
李卯也回了神,走到那夫人麵前就準備將麵紗遞過去。
而那桃花夫人明顯愣了愣,輕道一聲多謝,伸出一隻素手就準備接過來之時,一邊丫鬟卻說道:“夫人,這樣總歸有些不好...”
裴圓圓扭頭看去,看見丫鬟眼中為難哀求之色。
這經過其他男子之手的東西,娘娘貴為一朝皇後,自然是不能再使用
裴圓圓猶豫片刻,但最後還是伸出手從對麵那白衣公子手裡將麵紗取了回來。
一邊丫鬟見狀臉色煞白,低著頭不敢吭聲。
來往行人也漸漸散去,不過餘光間還是默默打量眼前這兩位互送麵紗,手裡還揣著紅繩的男女。
“郎才女貌...”
也不知道是誰多了一句嘴。
一邊柳冬兒一下便皺起了柳眉,鵝蛋臉上俱是微妙古怪。
而一邊站立默默看在眼裡的萬墨蘭,眸子有些耷拉,仍然在小簿子上寫寫畫畫——
“今天思懸公子被人說跟我是郎才女貌,然後剛剛上了桃花橋,又被說跟另一位貌美夫人郎才女貌。”
“思懸公子還陰差陽錯下拿到了這位夫人的麵紗和紅繩...怎麼感覺小姨地位不保,這位夫人比小姨漂亮多了。”
“思懸....”
綠衣姑娘筆龍走蛇,不知不覺便是滿滿一頁。
旁邊此前記得什麼地點,規劃來蘇州城要做什麼。
可也不知何時全都變成了齊齊一列“思懸公子”如何如何。
橋中央。
裴圓圓倒是對旁邊流言當了耳旁風,目不轉睛,好奇盯著眼前這位白衣公子。
記得先前她是在白雲庵裡同這位公子有過一麵之緣,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萍水相逢,她沒有多在意。
但是這紅繩鬼使神差
無論這桃花橋上的傳言靈不靈驗,起碼也是有幾分可信度,不能拂了人的臉麵。
她觀眼前此位公子麵如冠玉,氣度不凡。
眉飛入鬢,像是與生俱來般的貴氣從容。
若是若兒真要有個夫君,她多半就會這般去挑女婿。
先不論其更深層次的為人才華如何,反正僅僅是第一印象便讓她挑不出任何瑕疵。
但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多半眼前公子氣質擺在這兒,多半才華也差不到哪裡去。
當然她說了不算,中不中意還是得讓若兒自己挑。
裴圓圓打量著李卯,李卯同樣也在打量著對麵那桃花夫人。
眼前女子不免讓他想起來那位號稱是第一絕色的皇後娘娘。
隻不過那位皇後娘娘久居深宮,還有他乾娘在側打壓,一直都不輕易拋頭露麵。
他倒是一直未曾一窺真麵。
不過想來那位皇後再漂亮也不過眼前夫人。
李卯稍稍回神,再度遞過去一金線紅繩:“夫人,還有這根紅繩。”
這次眼前這位夫人倒是沒有再伸出手,僅是輕聲發問道:“敢問公子名姓?”
李卯一愣,遞過去的動作僵在半空,覺著前頭這夫人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怎麼上來就問他黃花大男兒的名諱?
這不好吧
“夫人喚在下思懸即可。”
“思懸?好奇特的名字,本...我倒是沒有聽過。”
“至於這根紅線...”
桃花夫人惆悵長歎一聲,說道:“也算是一個奢望念想,到了思懸公子你手中或許便是天意,公子收下即可。”
李卯被這番話說的雲裡霧裡,低頭看著那截紅繩一臉懵。
這怎麼
“這...不太好吧。”李卯遲疑道。
裴圓圓卻不想多解釋,微微搖頭後,經由一邊丫鬟攙扶拜彆:“公子保重,若是天意,你我自會再相見。”
桃花橋邊,酒樓之中。
臨窗紅桌邊,不知何時那冷冰冰劍客已是沒了蹤影,僅剩下臉上畫有黑龍和白發老翁盯著橋上那白裙粉紗夫人詫異:“黑龍,這裴圓圓怎麼突然跟一個男子聊上了天?也不怕給皇帝老兒帶了帽子?”
“嗤,誰知道,可能她自己也知道時日不多,看見白淨郎君想去歡好一番罷了,這不是咱們該管的事。”
黑龍神情淡漠,擦著刀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鬆居客“嘿”一聲;“你還怪文縐縐的。”
……
橋上,李卯百思不得其解攥著手心的紅繩,看著不停回頭看他,以及毫不留戀離去的桃花夫人一乾人。
這是來桃花橋求姻緣,然後求到他頭上來了?
隻是那位夫人可不像是待字閨中,黃花閨女樣子。
但是是給家中晚輩求姻緣也說不定。
李卯長出一口氣,那驚豔容貌依舊在腦海之中久久難散。
人一走,就感覺有些悵然若失,不過手中還帶有那麵紗的餘香。
李卯雖然被那美貌衝的大腦有些宕機,但到底見多識廣,一想想燕姨,步姨,太後
那些個美婦人在眼前不著片縷跳舞扭腰的模樣,立時便清明許多。
李卯搖搖頭不再多想。
目光看向不知何時已經冷落許久的萬墨蘭。
秀美姑娘依舊安靜站在原地,一手拿著個同心鎖,簿子擺在欄杆上,一手拿刻筆在上麵寫字。
李卯輕歎一聲,將紅繩塞入懷中,時刻謹記重大任務。
就算任務再艱險再困難,他也不放棄不拋棄。
隻是這妮子他實在有些沒底
橋中央。
萬墨蘭眉眼專注,但就是不知道為何掛著些許失落。
而且旁邊那女俠夫人一行人一走,便有了大多空位。
湊上來許多秀恩愛踏春的小情侶憑欄遠眺。
不知不覺間便將萬墨蘭包圍在中央。
什麼同掛同心鎖,什麼貼心肉麻情話小詩
“娘子,你身上真香。”
“你討厭~”
“桃花橋上無桃花,老婆餅裡沒老婆。”
“嗬嗬嗬~”
銀鈴般的笑聲飄蕩空中,無形在金陽之下散發著開春的男女荷爾蒙交融。
萬墨蘭微不可察撇撇嘴,被擾得心煩意亂合上了本子,轉而拿起來同心鎖攥在手中打量。
她來這桃花橋是做什麼?
本來就是想來看看風景,要是思懸公子在一邊還能作伴解解乏。
可誰曾想思懸公子竟然一連碰見兩個漂亮女子
甚至還遞了紅繩。
然後把她晾在一邊
萬墨蘭出神之際,突然傳來一聲清朗和煦呼喚。
“蘭兒。”
萬墨蘭眸子亮了亮,微微抬起頭來,越過前頭人堆直直看向後方趕來的白衣公子。
“思懸公子。”
書生眼見人不是一個人,失望之餘暗道一聲得罪匆匆離去,奔赴下一位單身小姐身旁。
李卯走到跟前,對上了萬墨蘭那雙涇渭分明,如同黑白棋子般的眼眸。
這次這妮子倒是稍顯退縮,眼睛飄忽轉了過去。
但是依舊沒有任何害羞的胭脂紅。
不知道是情竇未開還是完全沒把他當同齡人對待。
他雖然拉了大車肥車長輩車車無數,但其實也就是及冠之年。
李卯苦笑一聲,覺著這任務隻怕是有些難。
不過眸子流轉,再看見萬墨蘭手中的同心鎖之後,也全當是破罐子破摔,心神一動,抓著萬墨蘭的手便伸向那朱紅色大網之上。
萬墨蘭驚愕愣在那兒。
“這...”
李卯輕聲道:“蘭兒,雖然你現在是單身,但以後說不得就不是了,你好不容易來蘇州一次,倒不如先掛上去再說,而且上麵也沒有名字不是?”
李卯說罷也不管人答不答應,往朱紅繩網上湊。
萬墨蘭發怔間任由李卯擺弄自己的手,一雙剔透眸子卻是盯著李卯專注側臉有些出神。
估摸幾息過後。
大功告成,李卯滿意看著紅網上的傑作,隨後拎起地上包裹轉身招呼萬墨蘭離去。
萬墨蘭跟在後邊,卻好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腳步緩慢。
那玉白宛若雪泥般的耳尖上,冒起一簇血滴子般的嫣紅。
走了片刻後翻開小簿子,在上麵寫道:“二月十八,思懸公子帶我去桃花橋上一起掛了一沒有刻名字的同心鎖。”
“思懸公子先前說我眼睛好看,但其實我一直也想說,思懸公子的眼睛更好看....”
“思懸公子好像對我真的圖謀不軌...”
“小姨怎麼辦呢...”
這是今日萬墨蘭在小簿子上寫字時,唯一以溫若華為開頭起的一行正楷小字。
估計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