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正月二十,武王世子同澹台府兩位明珠結親。
一大清早,整個內城便湧進去大片群眾。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舉城歡慶。
肅武王府門前排向澹台府道路鋪滿紅布,百姓各自站立兩旁,讓出來一條寬敞道路,希冀一睹世子尊容。
紫禁城,蕭府,燕府,釵府,楚家鐵匠鋪各方雲動,馬車抬轎,齊齊奔向那肅武王府。
風雲際會,好似百年未見之盛會。
與此同時,肅武王府門前。
李卯已經穿戴好一身大紅婚衣,神氣十足坐於追雪蹄疾之上。
頭戴簪花冠,麵若白玉屏,腰佩燦金刀,腳蹬朱紅履。
胸前綁著一千層繡球,操持馬韁,於身後一乾子鶯鶯燕燕灼灼注視下,領著浩浩蕩蕩,隻怕能排開十丈的隊伍邁上大道。
將將踏上路,邁入寬敞街道,便仿若撥雲見日一般,忽而顯露出來大片紅色彩帶,鞭炮於一瞬間炸響於空中,百姓爆發陣陣興高采烈之歡呼聲。
“世子出來了!”
“世子殿下!”
“監察使大人!”
“好俊!我要暈過去了!”
“就是當不了新娘子,我當暖場丫鬟也好啊!”
“你?你當狗還差不多。”
“那更好了!”
李卯冷汗直流,但麵上不顯山不露水。
金紅新郎服穿戴在身,於金陽照射下如魚鱗般閃爍金輝,麵容沉定,毫不端著架子頷首向著四周之人不停示意。
馬匹緩緩向前趕路,身後歡呼讚揚之聲卻如排山倒海般此起彼伏,久久難消。
澹台府,迎親喜房中。
澹台玉容今日身著一襲紅裙霞帔,頭上鳳冠高聳,垂落金鏈寶墜。
粉麵之上朱唇一點,瑩潤光澤。
描眉眼角飛紅,滿麵稚氣雖有殘餘,但仿若一瞬間便長大幾歲,有了那幾分小貴婦的氣質。
此時澹台玉容正半掀紅蓋頭,聽著桑二娘在一旁叮囑婚嫁事宜。
屋內點著熏香火爐,除了澹台家的三位女眷便再無他人。
澹台玉容手指絞作一團,神色雖竭力裝作不在意,但那粉唇緊抿,忐忑眼神卻止不住不停找尋希冀可以緩解緊張的事物。
澹台瓊坐在澹台玉容一側,此時正打量手中的紅蓋頭,眸間俱是無儘的憧憬喜悅。
澹台瓊因為同羽絨安全是兩個風格,桑二娘在上妝之時便儘量突出二人風格。
比如玉容麵頰稚嫩,便稍上重妝,增添幾分胭脂氣,女人味。
但澹台瓊姿容英氣勃勃,雙目狹長,便選擇了淡妝重描眉,著力突出那英武眉眼與朱紅丹唇。
其餘按澹台將軍所說,無論如何他都喜歡便沒有倒飾。
但就是女將軍淡妝在身,其頭戴厚重繁麗鳳冠,氣勢不怒自威,讓方才第一眼瞅見全貌的桑紅皖禁不住一陣恍惚。
這若是大周有個女帝,樣子多半就是這。
桌案邊,桑二娘語重心長拉著澹台玉容的手叮囑:“玉容,你大姐曉得事理我便著重跟你講講。”
“你去了王府,可千萬不要像往日在府上那般嬌氣,李卯我看了,這輩子你都找不出來第二個像這條件的男的,也幸虧當初沒給你許了那慕容雲,不然哪能碰上世子?”
“二娘,你到底是誇他還是和我說事情?”澹台玉容鼓著腮幫子。
桑紅皖歎氣搖頭,知道這妮子是一點沒聽進去:“好了好了,二娘不是跟你說著,你過去後你大姐不在家,你就是當家大婦,他宅子裡聽人說也有幾個漂亮女子,你是明媒正娶,自然不怕,但是你也不能耍橫,讓人家難堪。”
“你就是不給彆人麵子你也是給你郎君麵子。”
澹台玉容聽見那什麼郎君二字登時鬨了個大紅臉,推著二娘的胸脯遠離自己:“好了二娘,我都知道,彆再嘮叨了。”
桑二娘又是一歎息,點著澹台玉容那光潔額頭道:“要是條件允許,我還真想跟著你一同在那王府住下,你這大小姐脾氣過去要是沒人看著,指不定惹出來矛盾。”
“你天天在家裡眾星捧月的,去了王府後宅可就不好說了。”
“哼,李卯肯定寵我,這是他親口說的,二娘你就彆瞎操心了,不行你就跟我去那兒住兩天。”
桑二娘驚叫一聲:“嘿,你這閨女這是什麼話,你成親讓我跟著你過去當嫁妝?”
“我去人小王爺還不要呢。”
澹台瓊啞然失笑,打斷兩人輕聲道:“二娘你不用過多操心,李卯什麼人我心裡有數,他宅子裡那幾個女子我也都見過,脾氣都不差的,好相處。”
“李卯不會找那種勾心鬥角的女子進門的,我了解他。”澹台瓊自信一笑。
“阿嚏!”
“怎麼了旖兒?身子可有恙?”
某間車廂中,西苑貴妃麵色一緊,看向對麵端坐之麗人。
“沒什麼,可能是有人惦記我。”燕王妃搖搖頭,微笑回應婆婆。
想必是那個殺千刀的在想她。
“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也不好多嘴了,唉,你們也彆怪二娘話多。”
桑二娘向澹台瓊說道:“從小我就帶著玉容長大,你跟我也親近,你們倆人出嫁了,我自然是舍不得。”
“彆說老爺子了,指不定擱哪抹眼淚呢。”
澹台玉容勾著蓋頭疑惑道:“二娘,我們是嫁人了又不是死了,傷心什麼?”
桑二娘美目一瞪:“你懂什麼,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雖然跟家裡感情好,但是從今天起你就是李家的人了,姓李了。”
澹台玉容不以為然:“不都一樣嗎。”
桑二娘看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剛準備說話外麵就傳來一聲呼喊——
“武王世子,六部監察使。”
“新郎官李卯到!”
喜房之中三人齊齊一怔,而後桑二娘匆忙挑起紅蓋頭給兩位新娘子蓋好,步履匆匆搖曳柳條細腰挑簾而出。
外麵澹台府上澹台烈虎,澹台衛正以及一大幫子澹台家親戚等候。
呼喊聲落下約莫幾息後,一麵容英挺之紅服新郎官便邁過門檻走入大家視線之中。
世子當前,不敢有什麼討要紅包的攔門禮。
李卯於澹台家管事三人麵前站定,躬身一拜:“老將軍,二叔,二娘。”
澹台烈虎平靜目視李卯良久,不再如往常一般滿眼不情願,僅是言辭鄭重道:“今日,老夫便將澹台瓊和澹台玉容嫁與你李卯。”
“你很合老夫的心意,但是合我心意無用,你要讓玉容和瓊兒滿意。”
“若是你李府上有任何待兩人不好的地方,我澹台烈虎勢必率領虎賁軍平了你肅武王府!”
李卯毫不猶豫點點頭,撩起衣袍墊在地上,隨即跪地感激道:“謝祖父。”
澹台烈虎深吸一口氣,壓下眼中點點淚花,不耐煩擺擺手:“趕緊走吧,彆在我澹台府上礙眼。”
本來喜房之中沒心沒肺的澹台玉容,聽見爺爺這句話,也不知為何唰一下眼淚便流了出來。
但是紅蓋頭擋著,僅見紅金肩頭簌簌。
澹台瓊若有所覺側目,但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她倒是沒有那般多感觸,許是從軍從的早,早已沒了離家的怯懦。
喜房外。
得老爺子恩準,李卯向身後點點頭,門檻處由麻雀營抬著,進來兩個花轎。
而後便由桑二娘招呼,兩位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一個一個攙扶上了花轎。
李卯向著澹台老將軍再度深深跪地一叩首,頓了幾息過後這才抬起頭來。
“我李卯,向來說一不二。”
“玉容和瓊兒在我武王府,隻會比在澹台府上過的高興!”
“滾!”
“領命!”
李卯利索起身,轉身離去。
花橋起轎,李卯上馬。
喜氣洋洋,原路折返。
李卯持鞍回看,兩個花轎一前一後緩緩前行。
簾幕厚實而不見其中風景。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李卯一夾馬肚子,迎親儀仗再度如紅色長龍般遊走起來。
為首一點白馬,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