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穿過金碧輝煌城門,白玉官道,抵達東宮之時已然是早間巳時,大雪消歇,徒留寒意。
東宮靜自巍然聳立,垂戧於金簷四角遠望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中一圓珠頂,鋪滿白雪,仿若眾星拱月,天賦使然。
東宮前宮苑間並無李卯預想之中那般大排場,宮女太監猶自拂塵閒掃門庭雪,唯有拉著步輦的太監小跑上前稟報後,幾人這才如夢方醒看見他。
一宮女丟下掃把便匆匆奔向大殿。
“殿下您請。”
李卯淡淡頷首,背手前行,不用旁人攙扶引路,輕車熟路間到了大殿門前,透過縫隙依稀可見其中那陰柔俊美,獨坐殿中央的金服太子。
細長眉,桃花眼,英挺如青山眉眼間,卻依稀透露出那陰柔俊美之感。
李卯暗暗祈禱一聲佛祖佑我,由兩旁宮女拉開殿門,躊躇不定間還是抬腳邁過高坎,目光打量那中央垂眸端坐其中,小飲熱茶的太子宋若。
“太子殿下。”李卯抱拳作揖。
宋若嘴角掩飾不住笑意,見李卯說話瞬間抬起桃花眸子,神采飛揚,隱隱放著光。
李卯嘴角抽了抽,忙清咳一聲低下頭去,以紫金冠對著宋若。
宋若起身一甩長袖,示意月洞拱橋桌案前那一方空著的矮凳,道:“世子殿下請坐,陪我飲上幾杯可好?”
李卯默默抬頭,心中天人交戰,最後還是寧願相信是自己的錯覺,抱著不妨再看看的心態從容落座。
一旁侍立宮女上前斟滿瓊漿,而後退立一旁。
宋若抬起那修長白皙的如同小姑娘似的手掌,在空中隨意擺了擺,殿中本就清冷不多的宮女便低頭應喏,步履匆匆如同一朵朵盛開的花一般,於殿中邊緣流轉離去。
李卯端著茶水的手一僵,茶杯中濺出來兩滴熱茶滴在了手上。
壞了,好像真是衝他來的。
兩個大男人相處還需要屏退左右?
李卯看了看茶水,最後明智選擇先放在一旁,問詢宋若道:“不知太子殿下此番來喚李某是為何?”
宋若舉杯相邀,而後也不管李卯喝沒喝,便放在嘴邊細呷。
李卯見狀隻能將茶杯舉起,放在嘴邊假意要吃。
吞咽一口後,宋若不緊不慢道:“自然是感謝世子殿下除夕夜相救一事,且世子助我演戲讓我參手朝政,又是一件雪中送炭之事,焉不能好好宴請世子一番?”
李卯放下龍紋玉杯,掃視一圈遲疑道:“宴請....這,怎麼都不見人的?”
宋若桃花眸子微垂,表情微妙咳嗽一聲,道:“這不是等世子來了後才開宴。”
李卯挑眉問道:“宴請是這樣?”
宋若點頭道:“是這樣。”
李卯晃著玉杯,但仍是一口沒喝。
宋若雙手捧杯,自顧道:“還記著世子殿下那日替我擋箭的英姿,不知軟甲可否真的擋住了那箭,可有挫傷?”
“幾日來我一直想問,但想著世子家中鶯鶯燕燕,環肥燕瘦,我過去自是有相當不便,便沒有一同過去看望,還望世子見諒。”
李卯聽見此種正常噓寒問暖,心頭終是鬆口氣,和煦笑道:“太子美意心到即可,您貴為太子之軀,而且還剛剛參與朝政,如何能有閒暇時間過來探望?”
宋若吐出一口濁氣,抬眸幽幽道:“可在我心中,世子安危卻是我目前最為關切之事,他物絕無任何比擬可行。”
李卯笑容一僵,嗬嗬乾笑兩聲,道:“承蒙太子厚愛。”
“本太子向來知恩圖報,賞罰分明,你救了我,此等恩情我自然牢記心中。”宋若淡淡道。
李卯臉色稍霽,隻道是自己多想。
太子情深義重,又怎麼怎麼可能是因為對自己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這才出言至此試探
宋若冷不防出聲,打斷李卯思緒道:“所以可否讓我一觀世子胸膛之上可否有傷勢,好以此抒我心頭憂慮?”
李卯猛地閉上眼,自然用袖袍遮住視線,仰頭將茶水一飲而儘,待喝完後重新滿上,連連三大杯下肚,一點不喘息停頓。
宋若自始至終眼角勾著逗趣笑意於左右,以手托下巴,饒有趣味打量,那桃花眸子之中泛著瑰麗異彩,直勾勾盯著戀戀收不回視線。
反觀李卯直到那藍雲紋白玉壺中的茶水全都喝完後,便低眉順眼,如坐針氈,不敢同那灼灼視線對視。
“這茶..好喝...”
宋若微笑道:“世子好品味,這茶葉乃是毛尖中的極品,又名藍田玉葉,十金一兩,若是世子喜歡,不妨臨走時候捎帶幾斤。”
“我聽傳言中世子最喜喝酒,卻沒曾想世子殿下也這般懂茶,當真雅興得了。”
“所以世子胸前的傷勢?”宋若將自己那僅喝了一口的茶水推至李卯跟前,薄唇微勾。
李卯雞皮疙瘩驟起,看著眼前甚至還留有絲絲濕潤的杯口,掩麵倒吸一口涼氣。
咱這氣氛是不是有些曖昧了?
他寧願兄弟背後捅他的是刀子。
雖然
李卯抬頭瞟了一眼,見那玉樹臨風,金服修長太子眸中之灼灼目光後又慌忙垂下去。
他麵前這位太子的確算得上是豐神如玉,容貌更是挑不出來半點瑕疵。
但是
他就是長得再俊那也是個男的!
他李卯雖然好...想給世上孤單少女少婦一個家,但是也有底線!
李卯勉強一笑,將茶杯推了回去,道:“自是無礙,勞煩太子分心憂慮。”
“剛開始許有些淤青,但如今已是完好如初,不勞太子費神。”
“我這裡有藥,不若?”
“不用!”李卯冷汗涔涔一臉堅決道。
宋若一愣,明顯被這突如其來一驚一乍嚇到。
李卯語氣軟和下來,輕聲解釋道:“我傷已好,若是再用太子的東西豈不浪費?”
宋若表示理解的頷首應下,隨即話鋒陡轉,歎息一聲,道:“唉,既然世子這般說,我也不好強求。”
“其實,我此次除去感激世子之外,有一事相求。”
“具體些,就是我有一難言之隱...”宋若目光誠摯,宛若兩潭清泉映月,皎皎可映其心。
宋若目光深沉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盯著李卯的胸膛不鬆。
李卯眼皮子一跳,縮在袖子裡的,肉眼可見手在發抖。
他堂堂武王世子,年幼入軍營,少年練劍奇才,昆侖山不二劍子,殺人不過頭點地。
如今卻渾身都不妙起來,竟然也有瑟瑟發抖的時候。
這微妙的氣氛,這曖昧的表情
壞!
真是衝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