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跟楚休休一同告彆了萬封,兩人慢悠悠走在午間廊道之上。
走著走著李卯便牽住了一旁少女細嫩手掌,將人往懷裡帶了帶。
楚休休抬眸看了李卯一眼,嘴唇動了動,眼底失落悉數化作羞赧,隨後醉醺醺的靠在了李卯懷中。
“休休,對你那個萬叔很失望?”李卯頓住腳步,將人拉到那二樓雕花圍欄旁輕聲詢問。
楚休休先是抬起了眼瞼,隨後又垂下,低頭點了點下巴。
“萬叔平常對我多有照顧,原來是為了害你...我差點就成了害你的幫凶...”
“若不是我歪打誤撞看見了那封信,後果不堪設想,真的好懸...”
方才萬封勸李卯少帶些衛兵的話她悉數聽在耳中,一顆心沉入穀底,陣陣後怕傳上心尖,再爬不上來。
李卯看著那杏眼微紅,發絲憔悴的少女,橫自心生憐意。
“休休,你要知道我已經遭受過了兩次刺殺,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責。”
“明明錯的是他們要殺我的人,而你有價值所以才在你身上下功夫,沒有你他們會選其他一百個一千個人來算計我。”李卯語聲溫和道。
“況且曆經兩次刺殺,我自然會小心再小心些。”
“就是你沒有看見那封信,我也不會被那些陰暗宵小之輩算計。”
“我早就懷疑銅鑼灣出了奸細,隻不過沒有同你講。”
楚休休疑惑的眨了眨噙著淚滴的杏眼。
李卯見狀話口一頓,看出少女眼中困惑,沒有將那絕嗣藥方是假的話給說出來。
李卯微笑道:“自然是我神通廣大,運籌帷幄。”
“你何須自責?等到除夕夜讓他們亂咬一通,最後氣急敗壞的不還是他們?”
“待到一切都安定下來....”
李卯眸光柔和,緩緩湊到少女臉前。
少女眼神癡癡,嗬氣如蘭,那因緊張而抿起的粉唇張也不是,閉也不是,隻能踮起腳尖,用修長睫毛遮住那澄澈卻朦朧的眼瞳。
“李卯...”
李卯緩緩抿去那眼角淚滴,順著便
“唔。”
午間陽光傾灑,照在兩人身上。
李卯已然取下那烏黑尖帽,撫弄少女發絲。
楚休休麵頰通紅,縮著肩膀眼中閃過羞嗔,但最後還是默許了李卯的使壞。
“咳。”
萬封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將門帶上對著那一對膩歪的小情侶輕輕咳嗽一聲。
李卯劍眉一挑,分開唇瓣下意識將那麵若彤花的少女護在身後。
萬封躬身一拜,緩步走上前去,麵色複雜道:“世子殿下,屬下並不是有意窺探,還望諒解。”
李卯微笑點頭示意:“那是自然。”
楚休休半張臉躲在李卯身後,緊了緊淩亂的衣襟,一頭青絲垂落,晶亮杏眼帶怯盯著萬封。
萬封隻是抱拳拜彆,要從兩人身旁走過。
但走到一旁時卻又突然停下腳步,帶著幾分感慨說道:“殿下,屬下也有一個女兒同休休年紀相仿,所以屬下鬥膽多嘴一句。”
李卯麵色如常,神色冷淡:“說。”
萬封緩緩轉過身,銳利眸子帶著誠懇道:“趁著還沒過年殿下事務還並不繁忙,多陪陪休休。”
楚休休倏而抿起了那剛才還被某人啃齧的粉唇,垂著頭一言不發。
李卯桃花眸子微眯,沉默幾息過後微笑道:“那是自然,多些萬大人美意。”
萬封沒有去看楚休休,告彆後匆匆下了樓,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李卯將一旁那無聲含淚的人兒摟入懷中,輕揉如瀑青絲,言語喃喃:“萬封,若是你能讓我找到幕後黑手是誰,看在休休份上留你一命又如何?”
楚休休渾身一震,終是忍不住淚閘撲到李卯懷裡哭了起來,哽咽小聲道
“萬叔...萬叔他不是壞人...”
李卯擰著眉頭,抿唇輕聲道:“我看得出來,但此事過後我會給他兩個選擇,僅此兩個選擇。”
“反水或者死。”
“休休,你不要怪我...”
李卯抱歉解釋話音未落,便被楚休休主動堵住了嘴。
在少女心中,李卯能給萬封一次活命的機會便是極大退讓,哪裡還想聽李卯的道歉
李卯隻是心中輕聲歎氣。
原本他就打算這般對萬封,如今休休這般作態也是更堅定了他的心思。
讓萬封死,遠不如從他口中哪怕得知一知半解的消息。
知道他具體中的什麼毒的人,能給他悄無聲息塞假解藥的人,唯有渭水畔的那一批。
如今這萬封許是因為自己女兒的緣故,反倒對休休生出了幾分睹人思人的情感,有上這麼一遭,倒是讓萬封反水開口的幾率大了不少。
這萬封外表凶狠,誰曾想心裡也藏著些許柔情,讓他在死期前多陪陪休休。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嘖,他怎麼心裡突然生出來一種還要謝謝他的感覺
當真是怪。
李卯緊緊摟著少女,眸光失神,思維發散。
天雲際藍,黃柳飄飄。
轉眼間已是三天過去,到了除夕日。
臘月臨近尾聲,京城之中一片祥和寧靜,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雜耍唱戲舞獅,串遍大街小巷,左鄰右舍。
寒風雖淩冽,但與那喜氣洋洋之歡聲笑語一碰撞便全然遁無影蹤。
今日為舊年最後一日,不光百姓其樂融融,而皇室宗族亦然不忘體恤民情。
太子宋若一大早便穿著黃袍,後跟金甲衛兵,領著一乾子皇親國戚前去問舍接濟。
按行程來說,傍晚間於城外那烈士墳上過最後一炷香後便可擺駕回宮。
而清晨那肅武王府中,其中齊整坐著七位女子,圍著一火爐取暖。
兩位少女,一個嬌憨,一個愛吃糖葫蘆。
一位新瓜初破的靦腆少婦。
三位美婦,一眯眯眼,一百依百順,一清冷嘴硬。
還有一青衣美人。
一白衣公子於那些千嬌百媚的女子吆喝嬉笑聲中被指使去東跑西跑,遊走於瓦楞廊間焚香點蠟,燒元寶,饒是一身真氣也被累的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當然這是某人自己先開的口,美其名曰大丈夫應一人力擔大小繁瑣任何事,那疲態逗得一乾子少女美婦掩口輕笑連連。
而那今日久違一身深藍襖裙的楚休休,此時正托腮雙目失神盯著白衣公子一動不動。
麵上雖然掛著微笑,但眼底深處卻俱是憂心忡忡。
今夜就是除夕夜了,按李卯所言,應該不會出意外吧?
與此同時,離京城百裡遠的荊關城中,一家客棧當中,桌邊圍著十幾軍兵打扮模樣之人,為首一女子英姿颯爽,肅殺淩然,馬尾高高紮起,黑衣紅襖,一雙丹鳳眼狹長而不顯嬌媚,俱顯淩厲殺氣。
“頭兒,用完早飯後動身,約莫除夕晚間可抵京城,但是天色會有些晚。”王虎扒拉口包子,低眉順眼道。
澹台瓊則是喝了口白粥,隨後按著腰刀起身,頭也不回的便往門外走去:“彆吃了,動身。”
一乾子正狼吞虎咽的軍兵大眼瞪小眼,隨後丟下銀子唉聲歎氣小步快跑跟了上去。
一條自江南而上的官船之上,一身影手裡拿著一披風走到甲板,走到那護欄邊眺目遠望的溫嫻柔婉美婦跟前,將披風圍了上去。
“夫人,我聽彆人說,估計初一早上能到京城。”
麗人輕輕點頭,不覺間忐忑攥緊了肩頭的大紅披風。
船下風波緊,船上浪濤巨。
濤聲一如怒,叩心如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