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雨後天晴(1 / 1)

雪雲宮外,自午間過去兩個時辰之久,風消雨歇,烏雲散去,藍天之上一片朗朗乾坤。

狂風卷起黃葉頹然堆積在地,三兩水窪與斑駁破碎青石之中坑窪堆積。

這場大雨來得猛烈,來的急驟,若是不知道到還以為是龍王爺現了身,為這黎明百姓賜上一場酣暢的楊枝甘霖。

成群結隊之宮女自那偏殿,桃花林打掃後嬉笑歸來,立在殿前看著那麵頰紅潤卻眉眼淩厲高傲的金發女官倏而便止住了話口,噤若寒蟬的侍立一邊。

“娘娘同世子交流的正酣暢,你們就在外麵等待。”

“喏。”

嬌俏宮女齊齊排開,不敢同這鋌而走險但卻賺的盆滿缽滿的女官對視。

女官看著日晷,心中默念那預計時辰。

她咬定了,那貴婦人醒來後也絕不會大驚小怪,更不敢聲張。

她作為蕭家門麵,燕王之母,隻會及時止損,讓損失最小化。

況且對麵之人乃是武王世子,她更不會命人草草將其滅口。

隻要她後來進去將此事營造為一種無人發覺的氛圍來,隻要西苑貴妃心生僥幸,將事情咽到肚子裡,那麼此把柄就必將是掩藏機極深,且一擊斃命的殺招

黛綺兒冷笑一聲,靠在殿門外抱胸閉目養神。

雪雲宮內。

金鳳銅爐殘香暗沉,雲霧繚繞之金殿之內朦朦朧朧,殘留的悶熱漸漸消去,令人看不太真切麵貌。

但卻依稀可見那雍容牡丹毛毯之上碎裂的月白宮裙,以及一白玉如洗,擰著倦怠眉峰沉睡的貴婦人。

一尊聖潔不可褻瀆之玉菩薩,頹然摔碎在地麵上,裂成一塊一塊寶玉,琳琅奪目。

旁遭一俊美公子則是身上搭著一金鯉,半摟貴婦豐腴腰肢,沉睡不起。

約莫一炷香過後,廟香雲霧退散,殿內場景纖毫畢現,一目了然。

而那守了焚香拜佛,明心清台十幾年的玉貴婦,此時也微微翕動著濃密的睫毛,以藕臂抵在額間,混沌著意識緩緩睜開眼皮。

貴婦迷惘看著高處那金色穹頂,眸光失神。

本宮這是睡著了?

那孩子呢?

走了?

西苑貴妃想要直起身子叫喚黛綺兒,但身子剛微微一動,那渾身酸痛便如潮水般湧來,腦中襲來陣陣刺痛。

“唔。”

貴婦無力癱在毛毯之上,齒縫間擠出絲絲縷縷不虞疑惑的痛嘶。

“這是怎麼一回事?”貴婦人想要張口去喚黛綺兒,但剛剛開口就發現嗓子乾啞澀然無比,全然呼喊不出聲。

貴婦人忽而感到一陣涼意,下意識艱難伸出手去拽一邊的毛毯。

但毯子沒摸到,竟是摸到了一個人的皮膚

西苑貴妃豁然轉頭看去,隻瞬間就看清了兩人坦誠相見的情形,繼而美眸猛然瞪大,瞳孔如那湖心投石一般發出陣陣劇烈震顫

那逝去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一股腦湧入心間

“怎麼會!?”

貴婦壓低了聲音,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毅力忽而坐起身,拽過絨毯圍在胸前,向後不可置信的挪動著臀兒,不斷遠離那熟睡的男子。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貴婦人眸光空洞失神,發髻散亂在肩頭,麵色慘白無血色,連連搖頭喃喃自語。

她竟然和她的乾兒子

西苑貴妃看著那熟睡的臉龐,驚惶不定的瞳孔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也變得鎮定下來,轉而東張西望,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陰晴不定的自頭上取下一鋒利尖銳的藍寶石簪子,顫抖著手掌攥在手心。

貴婦跪地前進,一手攔著胸脯,一手持著金釵,渾然不顧紅腫的膝蓋,隻是劇烈的顫抖著手掌比向那沉睡的世子。

事已至此,若要保全蕭家與燕王的名聲,此事就萬不可外傳

可當那金釵真的將金釵揮舉在空中時,貴婦忽而眉宇間浮現糾結,最後無力將胳膊落下,抿著丹唇眸光複雜的看著那俊俏的公子。

無論是理性上還是感性上,她都不能殺了她的乾兒子。

況且那記憶湧來之後,她更加明晰當時的自己

本以為是一場夢,所以沒有半點抗拒,甚至還

貴婦顫抖著手揉了揉腰腹,轉而長出一口氣將那蒼白中再度浮上紅霞的端莊鵝蛋臉扭到了一邊。

蕭煙羅,僅僅就是因為一場夢你就能如此放縱

西苑貴妃目光複雜,但九分憂慮恐懼之中,也有一分令人看不真切的意味在內。

自從那天這孩子為她作詩彈琴過後,她的心也不知為何就再也靜不下來,而隨著時間流逝,到了那次鳳池旖旎過後,她更是不時心頭煩躁,悸動不平。

還有那夢中的個彆情形

西苑貴妃後知後覺的轉動螓首左右掃視,再次檢查殿內確實沒了人之後,心底的僥幸才一股腦湧上。

沒事的,這事隻有她跟這孩子知道。

他一定知道其中利害,沒事的。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呼——”貴婦人胸前起起伏伏,吐納良久。

黛綺兒確實將貴婦人算的一覽無餘,甚至連每一處心路曆程都了如指掌,死死拿捏。

貴婦人拖著酸痛的身子艱難無比的取出另一套衣裙穿戴齊整,希冀在李卯醒來過後保持好一個貴婦乾娘最後的尊嚴高貴。

但她還是不知道這事真的有沒有人知道。

待到一會兒去側敲旁擊一番周遭女官。

而且。

他們二人為何會至於如此地步

她哪怕就是再衝動,再欣賞憐愛他,也不可能做出此等逾禮之事。

她人老珠黃,這孩子又生的俊美,也顯然不會是他見色起意下的手。

貴婦人三步一揉腰,兩步一扶膝蓋,咬唇眉宇擰起間卻也利落的將那破碎的玉菩薩,宮裙以及那被打翻在地的一盤雪媚娘收拾齊整。

良久之後,香汗淋漓的疲憊不堪趴伏在一處金絲楠木書桌上,隻露出一雙威嚴卻又無奈的美眸,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呼吸平緩,袒露胸膛的絕美公子。

此事

好像也不好說到底是誰虧了

貴婦搖頭歎息,轉而逃也似的收回視線,冷咳一聲取出銅鏡對著其中那發髻高聳,卻又容光煥發,麵頰紅潤的莊嚴麵龐竭力擺出一雍容不可侵犯的麵龐。

貴婦失神彷徨的以手撫摸著眼角的風霜,不時側首瞪大了美眸,眼底間俱是花蜜一般的喜出望外。

這是她?

仿佛一瞬之間,年輕了十幾歲一般。

不是說外貌之上多麼誇張的變化,而是那精氣神,簡直是與先前那深宮冷妃截然不同。

“唔,這是什麼東西?”貴婦人忽而伸出玉指從嘴角唇邊勾出一彎曲發絲,轉而就觸電般甩到了一邊,猛然閉上眼睛氣的發髻瑟瑟發抖,麵龐飛上兩段紅霞。

那斷然不是她

貴婦深呼吸一番後,麵上紅潤儘消,再度浮起那往日的精明心機,眸光晦暗變化。

她在想,待會她乾兒子醒來後該如何對他訴說此事。

但想到深處,還是會油然心生一種無力深沉之感。

貴婦到底經曆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僅是一會兒就又好整以暇端坐在桌前喝起了茶,不過今天的茶味道有些怪,但貴婦無心去分辨,隻是擰眉深思。

這種身不由己的脫韁失控之感,她有多久沒有再感受過了

是有人算計

不過

好像回想起當時細節,是那孩子碰了她之後,她的心火就一發不可收拾

是那湯火太旺

貴婦揉著眉心,暫且壓下心中疑惑,有些回想不起究竟是她動的手還是這孩子動的手。

但這孩子確實魯莽。

西苑貴妃抿著豐潤唇瓣,眼瞼微垂,僵硬難受的動了動坐在椅子上的身子。